第64章 图穷匕见
不大的渔船驾驶室中，船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此，人群里除了我依偎在舱门旁，其他人隐隐分成两拨阵营相互对峙，靠内那一拨，是以察猜为首，另一拨则以齐岚领头，而让我怒发冲冠的是，察猜那伙人中，舞都此刻居然将袖中的短刃架在我妻子林秀脖颈处，阮吉也举着手枪，要求对面的齐岚和虎烈放下手中武器。
李子珍三人小组，此刻各自拿着钢管铁斧，站在齐岚身后，明显他们五人是同一战线，看着室内剑拔弩张的局势，我想要质问察猜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苦于喉咙干涩无法出声，只能用力拍打门框，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距离我最近的范文熙听到了动静，回头惊讶的看着我，大声喊道：“是宋先生，您没事吧？”
我吃力的摇摇头，齐岚这方几人，都纷纷上来将我从地上扶起，面对他们的关怀，我没精力一一回应，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指指干裂的嘴唇示意口渴，想要喝水。
察猜看到我坐在驾驶室座椅上，眼神里露出一丝慌乱，表情里也隐约透露着不解，按他的预计，我应该睡到明天早上才能清醒，大口喝完齐岚递过来的一瓶饮用水，冒烟的喉咙终于得到拯救，我用不善的眼神，看向察猜三人，尤其是挟持林秀的舞都，很久以来，这位姑娘都扮演着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角色，现在的她眼神阴冷、表情坚毅，毫不畏惧我的凝视。
咳嗽了好几声，我沙哑着嗓子说道：“察猜，我不想管你究竟有何目的，先将我妻子放开，有什么条件跟我提，不要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宋二爷，我也是迫不得已，您睡下后，齐岚带着其他人完全不听我的命令。”察猜无奈的笑笑，又看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焦急道：“再不出发，就真的来不及了，请大家相信我，照我的安排去做，我这都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
我注视着察猜的眼睛，想要通过眼神看透他的内心，齐岚开口道：“宋叔，他要我们用船上的武器击沉其他势力的船只，然后用最快速度向东南方向行驶。”
“我们只是一条渔船，对方好几艘战舰，没有您的命令，我们自然不愿随意挑起事端。”齐岚愤恨道。
一直被舞都控制的林秀，眼神透出悲哀和迷茫，估计她也想不通，原本挺和谐的众人，忽然就会爆发这样的冲突，我对齐岚挥挥手，“按他说的发动渔船，打开公共频道，我要和乔顿通话。”
接通毛熊国势力后，我简短通知对方，我们有特殊情况，需要立刻返回华夏南海基地，如果他们不放心，可以派遣几艘船跟着我们。
挂断通讯，我感觉身体又恢复了一些，缓缓站起身走到察猜面前：“你的要求我照做了，现在立刻放开我妻子，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其中的缘由，我欢迎，若是不愿也没事，不过回到南海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欠！”
察猜无奈笑笑，挥手示意舞都放下武器，林秀从一开始看到我，就被我苍白的脸色吓到，现在恢复自由后，第一时间就跑到我身边，呜咽着问道：“老宋你没事吧，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闹矛盾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用我做人质。”
我虚弱的从妻子肩膀上借力，柔声说道：“咱俩也就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华夏中年夫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管不着啊！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舱睡觉！”
就在我和妻子互相搀扶离开驾驶室时，昏暗的天空中，云层之上传来嗡嗡的巨大轰鸣声，虎烈天生对各种武器具备敏感性，他举着从驾驶室里拿出来的望远镜，口中默默计数：“一架，两架…十五架，宋先生，是白头鹰的轰炸机，足足十五架之多，从东南方向驶来，不出意外是玄关岛基地那边出动了，这白头鹰速度好还真快啊！今晚霓虹岛上的那群人有苦头吃啦！”
我没有那种听声辨位的本事，只能勉强看到天际有闪着信号灯的飞行器快速掠过，甚至连什么机种都分辨不出，原本跟在渔船后的几艘战船同时有了动作，他们快速调转方向朝飞机追去，海里游的自然追不上天上飞的，但他们也意识到了京都岛上同伴即将遭遇危险，期望能够来得及在遭遇轰炸后第一时间，转移幸存的各方袍泽。
驾驶室里的察猜大声咆哮着：“全速向西南方向前进，越快越好，将船上不需要的累赘，都丢到海里去！”
我从他的声音中，意外的听到了惊恐，妻子也有些害怕，我紧紧的搂着她，慢慢走回舷舱，哄孩子般对她说道：“不怕不怕，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中午喝的不知成分酒水后劲犹在，我很快迷迷糊糊睡去，那种感觉有点像年轻时候做阑尾炎手术麻醉后，思维一直很清醒，但身体好似漂浮云端，半睡半醒间，舷舱外闪过一道又一道闪电强光，却完全听不到雷鸣声，紧接着海面狂风大作，船身在风浪推动下，呈四十五度角来回摆动，上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在猪蹄岛上发现的小渔船里。
惯性把我和妻子甩到地板上，幸好有着被子做为缓冲，否则这一下就得磕破脑袋，我们死死抓住身边一切固定物做支撑，但身下的渔船好似一片树叶，无助的被海浪抛上浪尖又摁入海中，冰冷的海水拍上舱门，发出恐怖的轰隆声。
人类的恐惧百分之九十九都来自于未知，这一夜无数次我和妻子都以为即将葬生海底，偶尔海面也会平静上几分钟，就当我们以为获救时，又是重复的翻滚碰撞，在这种折磨中我们熬过了漫漫长夜，天明时分风浪开始变小，当终于可以站稳身体时，我颤抖着伸手打开舷舱门，外面的天空一片铅黑，海风无比阴冷，似乎下一刻就要开始降雪。
我呼喊着船上其他人，来到驾驶室门口，舱门紧闭，打开后里面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定神看清里面的景象，直升机送来的五个人都在里面，齐岚和虎烈最惨，前者或许从未经历如此风浪，呕吐物污染了全身，虎烈则是因为一条腿受伤，很难在风浪中固定身体，整个脑袋上青一块紫一块，肿胀的像个猪头。
察猜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彻夜和翻滚的船舱搏斗，此刻都萎顿的躺在肮脏地板上，看样子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将受伤最严重的虎烈扶起，想要送他回舷舱床上休养，路过一间舷舱门口时，听到里面凄惨的哭嚎声，我让虎烈扶着舱壁先停顿一会，后者表示没有问题，让我开门看看里面情况，打开舱门后，里面只有李子珍和刘思慧两名女性，没有看到范文熙的身影。
还没有等我张口询问，李子珍就呜咽道：“宋先生，昨晚风浪来的突然，我们开着门正在聊天，范大哥为了帮我们将舱门关上，被海浪卷入大海里了！”
那样的风浪，一旦落海后，估计龙王爷也难保范小哥平安，看着因为丧夫之痛而抱头痛哭的刘思慧，我觉得此时一切安慰的语言，都那么的苍白无力，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脊背，说了声‘节哀！’便离开了舷舱，稍后我会让林秀过去陪陪二女，虎烈在舱门外也听了个大概，也只能陪着摇头叹息。
安排好舷舱里的几人，回到驾驶室后，舞都已经开始用拖把清理地面污迹，我看着两眼无神的齐岚，让他回舷舱睡觉，后者点点头接着又摆摆手，示意可以独自回房，察猜也打发阮吉回屋，很快，驾驶室中就只剩我和察猜二人。
察猜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我，看着我警惕的眼神，他讪讪一笑，“宋二爷放心，昨日的酒中我只添加了一点安眠药物，并无恶意。”
我接过烟点上，“你这是准备和我摊牌了吗？”
察猜抽了口烟，低声说道：“舞都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我手中烟一抖，抬头看向他，后者继续说道：“我们都掌握了老爷子太多秘密，他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
“我需要钱，大量的钱！足够我和舞都躲起来生活一辈子的钱！”察猜深吸了一口烟，用好似说故事的语气继续说道：“很久前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佛不乐里的密探，这次联系上我，原本是让我将您找到的白头鹰资料全部销毁，可惜我小看了齐岚，他对我防备的很紧，所以这次任务，我算是失败了。”
“昨天下午他又悄悄联系了我，用一个秘密和足够让我满意的金钱，来做另一笔交易，那个秘密就是昨天晚上前，我必须想办法逃离霓虹国境，否则将必死无疑！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骗我！”察猜踩灭了烟头，苦笑着对我说。
我将烟头丢出驾驶室，问道：“我对你们的交易倒有点好奇，能给我说说吗？”
察猜在我身边的座椅上坐下，笑道：“那有何不可，他让我在您二位身上寻找另一枚数据载体，大约是您从两年前失事的航班上带回来的东西。”
“我说我们并没有那件东西，你信吗？”我对察猜问道。
“信！”察猜耸耸肩，“虽然和宋二爷接触时间不长，但您的为人，还是值得信赖的，何况如果您真的有，也肯定不会在这艘船上，因为舞都已经将全船前前后后都仔细搜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笑了，“你说的对，也不对，那件东西确实在我们手里，但并不在这艘渔船上，我想知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在白头鹰势力里是什么地位有多大能力？如果他有资格，且愿意答应我的要求，我不介意和他做成这笔交易。”
我的回答让察猜愣了一下，半天才摇头笑道：“宋二爷果然深藏不露，我那位朋友叫邓肯，他的具体职位我也不清楚，不过能力不俗、手段通天，是能够接触到国家最高机密的那种！”
我点点头，“让舞都帮我们准备点早饭，一会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你那位朋友，我想和他详谈！”
察猜表示同意，如果这笔买卖谈成，想必他也能从中获得不小的好处，想想当初他的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简直是对他自己最好的写照，各位，如果您能看到这里，也明白我撒谎了，活到五十多岁的年龄，我撒的谎也不少，但这次逼不得已，只能唱上一曲空城计，只要能接回女儿，身后的骂名，我也不在乎。
走到前甲板上，我伸了个懒腰，一夜舷舱里的摇晃，让我全身骨节都隐隐作痛，鼻尖忽然落下一片雪白，呼！下雪了啊！我将雪花粘在指尖，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不对劲！这绝对不是雪花，我用两根指头将那片雪白碾碎，又凑到鼻尖轻嗅，很熟悉，非常熟悉，这个是…这个居然是，“察猜，你快过来看看，昨晚白头鹰到底对霓虹究竟做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