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 章 九叩送君
“母皇您说的对，为君为帝者确实可以倒行逆施，不择手段，对别人不讲道理，但您却忘了，可为君者，更可以逆施倒行策谋百出。”
唐玄月席地而坐，坐在唐玄玉的正前方，眼眸中亮起丝丝寒光，仿佛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哈哈哈，小三子你倒是听进去了。”唐玄玉满心欢喜，看着自己英气傲岸的小女儿。
“儿臣这次多方筹谋许久全仰仗母皇之恩，当然儿臣既然敢做就敢当，绝不后悔，即使母皇想怨月儿，月儿也无话可说。”
“咳咳，好了，三丫头，母皇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既然今日你此计已中，母皇还能在怪你吗，都是一些气话罢了。”
母女二人此时都已经卸下了所有伪装，坦诚相待，唐玄月对唐玄玉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感激，感激唐玄玉的成全，更感激她的慷慨。
而唐玄玉对唐玄月更多的是欣慰与安心，她纵横时局多年，有能力有胆识，也更明白时局利弊，这也许是她大玄王朝最好的结果。
“但朕唯一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收买那奴才的，她跟了朕也有四十多年了，她怎么敢反朕的。”
唐玄月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她进殿后就一直跪拜的张嬷嬷。
“母皇，其实我也是偶然发现了她的把柄，张嬷嬷她还有一个女儿，现在在我门下，而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牵挂，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儿臣想进这长乐宫定是要费些人手的。”
“哈哈原来如此，想不到，朕的后宫之中，也尽是叛逆反道之辈。”
“母皇，您纵横四海多年，也是知道的往往这种小人物最是揪心烦人，要不是没有生路，她们又岂能背逆离反。”
“到最后却是朕浅薄了，好，好啊。”
“单论这勇略，胆识，就比你的两个姐姐强，朕也算是能瞑目了，这件事你要查补好别让你的两个姐姐抓住把柄。”
“放心吧，儿臣定不负母皇所望。”
苏思薇此时走到唐玄月的身边递过一壶清酒。
“这位就是你的谋士？”
“是，她叫苏思薇，又号白蔷薇，是儿臣这几年招揽的门客。”
“呵呵，你这门客倒是有胆识，敢跟着你，如此行事，却没有丝毫胆怯。”
苏思薇见两人谈到自己也是向前恭敬跪拜着。
这是皇家密谈，她身为一个臣子明白自己现在不能有任何逾越之举。
唐玄玉只是看了看苏思薇就不再对其多做评价，转头望着唐玄月的清丽面庞。
“那朕死后，你一定要把朕的江山看护好，这是朕励精图治多年的成果，切莫让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儿臣定不会让母皇失望的，您想变的法，儿臣替您变，您想杀的人，也由儿臣替您杀，您想做的事以后儿臣定会为您做好。”
唐玄月拿起一酒壶，在唐玄玉的面前斟满两杯，一杯放到唐玄玉身前，自己留了一杯。
唐玄玉感慨一笑，随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文卷。
“那就交给你了，遗诏朕都拟好了，三丫头你自己从那上面找你的那一份吧。”
唐玄玉说罢，也是一把把酒杯灌入口中，辛辣的酒液带着嘴里的苦血，被她一股脑的全部咽下。
没有犹豫，没有不甘，没有彷徨，这也许就是一个帝王面对死亡时最后的倔强了吧。
唐玄月见唐玄玉饮下毒酒，也是不再傲气，她站直身体，双脚并拢，慢慢弯腰，双手放在膝盖上，下一秒，便跪下。
唐玄月面容清搐，双目含泪，她双手撑地，随后向前伸直，慢慢地俯下身体，整个动作很是庄重肃穆。
唐玄月三叩首后，缓缓说道。
“儿臣这三拜，一谢母皇养育之恩，二谢母皇教诲之德，三谢母皇宽恕之情。”
唐玄玉强撑着身子站起缓步走向自己的皇椅听着背后唐玄月的高亢赞扬。
再三叩首，唐玄月语调抽噎话语都变得有些不连贯。
“儿臣这三拜，一谢母皇体恤黎民，二谢母皇疑佞厌奸，三谢母皇心系天下。”
唐玄玉踉跄身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下的唐玄月。
最后三叩首，唐玄月五体投地，贴地叫喊。
“儿臣最后三拜，一拜母皇开朝之君恩，二拜母皇四海之平夷，三拜母皇同天之伟岸”
唐玄玉苍然一笑，原本深邃的寒瞳最终也变成了一汪死水。
“——恭送母皇——。”
唐玄玉伴随着唐玄月最后的一声高喊，悄然合目，一切都归于平静，当今开国女帝，就这样甘心死在了唐玄月的手中。
唐玄月痛哭流涕，尽管这一切都是她决心执行的，但她还是对唐玄玉抱有一丝悲悯。
唐玄月抽噎了一会，起身端起那地上的另一杯酒，缓缓走到唐玄玉的身前，扬洒在她面前的地上。
“走好——，母皇。”
“九叩送君去，不没帝王威。”苏思薇站在台下感慨着。
随后唐玄月一个眼神递过去，苏思薇便心领神会。
唐玄月并没有急于去翻找唐玄玉死前所指的遗诏，而是抱着唐玄玉走向书房的床寝，张嬷嬷紧跟其后。
独留苏思薇在这里含眸以待，做起了她自己的任务。
唐玄月与张嬷嬷安顿着唐玄玉尸首。
“张嬷嬷，你此次要用心安排，切勿出岔子。”
“谨遵殿下教诲，老奴定不会辜负殿下。”张嬷嬷一脸谄媚恭敬，仿佛真的发自肺腑，但彼此都明白，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的命。
先皇殒命，张嬷嬷身为宫中总管，是要与唐玄玉一同殉葬的，但她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没了情欲，不代表没有其他的欲望。
唐玄月答应她事成之后，可以把她暗中保出去，并给她千两黄金做为酬谢，如此庇佑在外加利禄，她又怎会放过。
唐玄月嘱咐着张嬷嬷明日的言语措辞，而苏思薇已经把一卷遗诏递到了唐玄月的身前。
唐玄月只是打开看了几眼，就把遗诏缠好递给了张嬷嬷。
“明日就看你的了。”唐玄月很是信任的说道。
把一切都交代好，唐玄月与苏思薇迎着晚霞离开皇宫，由于混入皇宫的身份特殊，她们两个人是确确实实的在外面站了半宿的岗，才得以脱身。
她们也不怕张嬷嬷背后捅刀，只要把柄还在唐玄月手里，张嬷嬷就不会有任何差错。
铺满银装的城街，被月色照亮，仿佛是在印画什么，处处渲染着寒冷的萧条气息。
此次皇宫之行，攻谋，攻心，攻行，两人处处小心谨慎，才得以安全抵达自己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