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镜花水月
酒馆内，东璧龙珠同莲花血鸭相对而坐，莲花血鸭的神色似是带着一丝懊恼。
“失手了……”
莲花血鸭放下酒杯，微微仰头，向后靠在椅子上。
“我也没想到她会在那个时候冲过来……”
莲花血鸭的语气中蕴含着一丝懊丧，又夹杂着些许无奈的情绪。
他对面的东璧龙珠则是一言不发，双手交叠，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半晌，东璧龙珠眯了眯那双金色眼瞳，压低声音道：“那送信之人来的颇为诡异。”
几日前，东璧龙珠曾收到一封非常奇怪的来信。
信上注明了空桑少主以及她的同伴会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原想去验证真伪的东璧龙珠最终决定让莲花血鸭前去查看，他则去调查其他事。
只是没想到——
莲花血鸭缄默不语，东璧龙珠再次抬眸之时，无意瞥了一眼他的长枪。
那长枪——
东璧龙珠又定睛，细细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对劲。
“等下。”
莲花血鸭略显呆滞地注视着东璧龙珠，对于东璧龙珠的行为，他很是疑惑不解，而东璧龙珠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他枪尖沾血的地方。
“把你的枪给我看看。”
东璧龙珠接过长枪，莲花血鸭亦凑近瞧了瞧。
那枪尖周围血液已然干涸凝固，只是颜色似乎与寻常的暗红血迹略有不同，呈一种黑紫色，他的枪不知何时被人涂了毒，亦不知何时被做了手脚。
盯着染血的长枪，二人皆不由面色凝重起来。
好香。
这是——
是熟悉的味道……
是她的气息——
雄黄酒缓缓睁开眼眸，身前这柔软的触感令他感觉有些意外，待他完全清醒时，才发现自己是枕在了少女的膝上，他脸颊不禁有些泛红。
而一旁的少女则一脸笑意盈盈地望向他。
四目对视了半晌，实在耐不住尴尬的雄黄酒立即起身，故作淡定地咳嗽了几声。
见他这副模样，少女垂眸笑了笑。
青翠的草地上不时飘荡着一丝花香，鸟儿婉转啾鸣，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少女亦站起身，她拍了拍裙子后，轻声道：“走吧。”
“去哪儿？”
雄黄酒眨了眨眼，露出颇为疑惑的神情。
闻言，少女却好像更为不解似的摸了摸头。
“你忘记了吗？今日是我们约好一起耕种的日子啊。”
雄黄酒投向少女的目光带着几分茫然，他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跟少女做过这样的约定。好像有，却又好像没有。
如此重要的事，他却丝毫回忆不起来。
雄黄酒蹙了蹙眉，不禁陷入沉思。
少女则二话不说地拉过雄黄酒的手，将他领到了田野前。
“这是镰刀……”
少女伸手，依次为雄黄酒介绍各式各样的农具。
雄黄酒颔首，跟在少女身后，目光扫过农具。
“不如，我们先从拿锄头开始吧。”
少女挥了挥手中锄头，笑靥如花。
“好。”
雄黄酒应和了一声后，便伸手去拿锄头。
少女熟练地挥动着锄头，就像他使用天问那般纯熟。
雄黄酒亦挥起锄头，可他实在无法像少女一样、仿佛操纵身体一般的灵活自如。
“来，我教你。”
似乎是看出了他操作的艰涩，少女缓缓来到他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
“这样……”
少女凑近雄黄酒，二人挨得很近，他不由向后挪动了几步，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
雄黄酒不禁脸红到耳根，就连挥动锄头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迟缓起来。
看着他那锄地的模样，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实在是有些可爱。
毕竟他平日里也只握弓射箭，应该从没有拿过锄头。
午时时分，二人终于忙完，双双坐于木屋前。
“辛苦了，黄氿。”
少女笑着取出手帕，为雄黄酒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本想拒绝，可见少女那热情似火的模样，他便任由她去了。
他实在不忍心扑灭这样的火，让他的小福星伤心流泪。
不知是太累，还是怎么回事，少女靠在他的肩上进入了梦乡。
他注视熟睡中的她，露出一抹颇为温柔的笑容。
此刻的他甚至感觉，两个人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
雄黄酒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其他的事。
当下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就感觉十分幸福了。
翌日，少女同雄黄酒来到林中。
今日是她和他约好的一起练习弓箭的日子。
少女站在雄黄酒身边，不时回头望向一旁的他，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别紧张。”
他的话语就好像有魔力一般，少女逐渐放松了下来。
俄顷，少女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远处树上的苹果。
雄黄酒稍稍靠近少女时，才发现她的身子绷得过紧了。
这样是无法射中的。
半晌，他伸手覆在她的手上，似是让她安心一般，低头看向她。
嗖。
一支羽箭凌空而去，径直飞出了二人的视线。
少女放下弓，转向另一边，她双颊好似熟透的苹果。
“好像太用力了……”
几日后的一天。
雄黄酒正在篱笆旁给花浇水时，少女噔噔几步跑了过来，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小兔子。
“摸摸看。”
少女一脸欣喜地望着他。
如果它再因为自己而毁坏的话——
她大概会很伤心的吧。
不知为何，雄黄酒此时竟有些瞻前顾后起来。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少女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犹豫了片晌的雄黄酒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那毛茸茸的温暖触感，光抚摸着就好像身心都会被治愈一样，然而真正治愈他的，还是她唇边的笑容。
辰时，少女开始准备午饭，雄黄酒亦赶来厨房帮忙。
少女灵活地将整个土豆的外皮完整的剥下，她对面的雄黄酒不时向她投来目光。
他似乎还不太适应厨房的工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来，我教你。”
少女处理完食材后，噌噌几步窜到雄黄酒身边，将桌案上的锅铲塞到他手里。
雄黄酒眨了眨眼，望着手中的锅铲发呆。
少女点着炉灶后，便开始向雄黄酒传授烹饪的技巧。
雄黄酒频频点头，然而他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笨拙，他那呆呆的模样惹得少女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他真的是十分可爱的人啊。
少女垂眸，莞尔一笑，连挥动锅铲的速度都比以前更快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坐了下来。
“尝尝怎么样？”
少女盛了一碗汤递给雄黄酒。
“味道很好。”
雄黄酒露出一抹颇为温柔的微笑。
只是——
这样的对话似乎在哪里——
不在空桑，就在此地。
只有他和她——
他和他的小福星——
……
似乎哪里不太对——
哪里——
“黄氿，黄氿。”
“黄氿……”
“黄氿？黄氿？”
少女呼唤了数声，才将雄黄酒唤回现实。
他呆然地看向少女，他的手中还握着要喂给小鸡的吃食。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女歪过头，蓝色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
雄黄酒摇了摇头，似是让少女安心般地抿唇笑了笑。
少女捧起一只小鸡，转向雄黄酒。
“是不是很可爱？”
“嗯……”雄黄酒点了点头。
仿佛是看出了雄黄酒有心事，少女提议道：“我们去走走吧。”
“好。”
二人穿梭于林间，步于山峦之中。
时光荏苒，恍若白驹过隙。
这一日，雄黄酒独自坐在地上，望着田中稷麦发呆。
他好像在这里跟少女生活了一月有余，明明应该是十分真切的感受，却让他感到了一丝虚幻，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他无法看到真实。
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似乎是看出雄黄酒有隐衷，少女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低声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雄黄酒枕臂仰面，眼神空洞地凝视着虚空，他总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好像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忽而，一个声音响彻他的耳畔。
“醒醒！”
“快醒醒！”
“雄黄酒，快醒过来！”
雄黄酒骤然起身，恍惚之间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刹那，他回忆起了一切，自己此时此刻正身处于幻境之中。
只是这一切太过美好，竟让他愈发犹豫起来。
这里的她会笑，会哭，会生气，会无奈……
她就好像还是那个她。
她就仿佛是真的一样。
可一想起幻境外那个为保护自己而身中剧毒、命若悬丝的少女，雄黄酒几经纠结，还是下定了决心。
少焉，雄黄酒起身，背对着少女，望向远处。
少女见他一副正欲离去的模样，遂问道：“你要去哪儿？”
那孤傲的背影似乎带着一丝坚定。
“抱歉我……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
雄黄酒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哽咽。
“是什么重要的事？”
少女的身形开始渐渐模糊。
雄黄酒缓缓转过身，他那漆黑的眼眸似是有些湿润。
“我要去救你。”
少女不再说什么，她的身形渐渐消失，周围的景色亦逐渐崩坏。
雄黄酒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冲着少女露出微笑。
那笑容就好像少女曾经对他所绽放的笑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