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事后
医院的长廊里散发着难以描述的化学气味，这股味道像是笼罩在心里面的一层迷雾，驱散不得，远离不得。
可就算被这样的味道包围着，方成焕依旧能感受到嘴里的腥甜，那是血液从牙龈渗出所带来的结果。
陆雨馨歪头朝坐她旁边的方成焕瞥了一眼，纯白的纱布将方成焕的左臂包裹成结结实实的一团，一根紧实的绷带挂在脖颈上，留下了依稀可见的勒痕，顺着那白净脖颈往上看，一张方块状的纱布贴在左脸颊上，虽然无法用肉眼看见纱布下的伤，但陆雨馨始终忘不了，那伴有淤青却又十分坚毅的脸。
方成焕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陆雨馨在看他，于是他转头看向陆雨馨，听听她有什么话要说，可刚把头转过去，就看到了陆雨馨惊慌失措的脸。
陆雨馨想收回目光，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说点话找补找补：
“那个你”
陆雨馨本想问“你有没有事？”亦或是“你还疼不疼？”忽然觉得这样问太憨憨了，问了也是白问，于是转口道：
“谢谢你，方成焕。”
方成焕虚了虚眼，略带疑惑地问道：
“你还记不住我的名字？”
陆雨馨摆了摆手：
“没有，我记住的，刚才不是喊出来了吗？”
方成焕轻叹道：
“我以为你犹豫那么一下是记不住我的名字呢。”
“没”
方成焕看向走廊的尽头，在那里，两位警官正向张颖倩以及张颖倩的父亲询问着情况，方成焕用右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还没有吃晚餐，小饿小饿的，他忽然想起书包里还有没开封的巧克力，于是转身翻动起了书包来。
陆雨馨见他活动不方便，于是说道：
“你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方成焕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说：
“书包最大的那层，里面有一根巧克力，帮我拿出来，谢谢。”
陆雨馨根据方成焕的指示从方成焕的书包里把巧克力翻了出来，方成焕继续指挥道：
“撕开。”
“哗啦。”包装被撕开了。
“撇一半。”
“咔嚓。”
方成焕用右手小心翼翼地从包装里拿出了半块巧克力吃了起来。
“好了，那半块是你的了。”
“啊？”
“那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啊，对吧？”
陆雨馨看着手中的半块巧克力，抬眼跟方成焕说了声谢谢。
陆雨馨刚咬了巧克力一口，方成焕就问道：
“你们是怎么遇到那帮人的？”
陆雨馨急着去回答，就被巧克力呛了一口。
看着陆雨馨不停咳嗽的样子，方成焕淡淡道：
“我的，你还是吃完再说吧。”
陆雨馨拍了拍胸口，紧接着回答道：
“我们在路上正咳咳咳走着，然后那几个人咳就过来了，把我们拖到了巷子里面，咳咳”
方成焕等陆雨馨平复后才接着问道：
“他们都是八中的吧？”
“不知道，他们都是便装，也认不出来是哪个学校的。”
“大概率是吧，上次张颖倩不是去八中玩了一遭吗？这次属于是遭报复了。”
陆雨馨很是无奈地撇了撇嘴，“她啊，就喜欢惹事，这次得了一个教训也好，今后应该会收敛一点。”
方成焕看向远处的张颖倩，莫名地笑了出来：
“她难道不是暗自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然后更加放肆吗？”
陆雨馨顿了一下，才说：
“是哦！按照她的性格确实会这样，那岂不是更加玩完了吗？”
“也不一定，你不还在这吗？”
陆雨馨大幅度地转过头去看向方成焕，不解道：
“什么意思？”
方成焕咬了一口巧克力，含糊道：
“你应该明白。”
“不明白。”
“那你尽量去明白。”
“那我怎么明白？”
“想明白。”
陆雨馨白了方成焕一眼，这谜语人行为着实令人想揍他，可惜揍不得，除非他是张颖倩。
过了一会儿，警官那边询问完了，张颖倩率先跑了过来，关心道：
“雨馨，你没事吧？”
陆雨馨摇了摇头，“我都说了没事啦，你放心。”
张颖倩又看向方成焕，没等张颖倩开口，方成焕率先说道：
“我，你就不用问了吧，当然有事。”
张颖倩咧嘴一笑，“嘿！你人还怪幽默的嘞！”
两名警察走过来后，先是询问方成焕的伤势，再是安慰陆雨馨，一番安抚过后，一名警察问道：
“两位同学，你们的家长什么时候到？”
方成焕说：
“在路上了，马上到了。”
那名警察又看向陆雨馨，陆雨馨面露尬色，说：
“我家长在外地，来不了。”
“那你监护人呢？”
“我没有监护人。”
“啊？”两名警察都震惊极了。
“你没有监护人？你一直一个人生活？”
陆雨馨红着脸点了点头。
“哇！你这家长也太不负责了吧！”
就在这时，张颖倩的父亲说道：
“小姑娘，你是张颖倩的朋友吧？”
陆雨馨看着那个挺着大肚腩，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我是。”
张颖倩父亲浑圆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丝威严，他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对陆雨馨说道：
“同学，今天这事因张颖倩而起，既然你的父母不在身边的话，那我作为张颖倩的监护人就要对你本人表示应有的歉意，你有什么难处你就说，我会酌情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雨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现在的阅历还不足以支撑她说出老练的应对话术。
张颖倩的父亲见陆雨馨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就转而对旁边的方成焕说了一堆相似的话，不仅夸赞了方成焕见义勇为的行为还承诺要垫付方成焕的全部医疗费，然而方成焕只是淡笑道：
“医疗费的问题应该由那几个肇事者来支付，这一点会有法律来裁定，至于见义勇为，那只是举手之劳。”
张颖倩的父亲点了点头，挠了挠鼻子，没有再说话了。
过了十来分钟，方成焕的母亲唐艳慌慌忙忙地赶到了医院，看着方成焕现在的样子，她心痛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