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诅咒的脸
洗完碗筷后陆雨馨就要写作业了，刚打开书包，手机就响了。
陆雨馨朝手机屏幕看去，虽然没有备注，但还是认出了那个号码。
“喂。”
“喂，雨馨啊！吃饭了没有啊？”
“吃了。”
“那个我打钱到你卡里面了，你收到了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嗯，这次给你多打了两百，一千二。”
“哦。”
“学校里怎么样啊？”
“还好。”
“哦，要多和同学们交朋友啊，说话甜一点，大家才会喜欢嘛，不要太内向。”
“嗯。”
“对了，你有没有找男朋友啊？”
陆雨馨瞪大了眼睛，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应道：
“没有。”
“嘿嘿！你也到年龄了嘛，不要放不开，爸爸这边你放心，我是很开放的人，不会阻碍你找对象的，只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努力读书，好处总比坏处多嘛。”
陆雨馨冷哼了一声，不过对面应该没有听见，她冷冷地回道：
“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没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
电话挂断，陆雨馨顺势坐在了床上，目光呆滞，若有所思，她把刚才父亲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越想越气，什么叫“这次多给你打了两百”难道给自己女儿生活费都要用施舍的语气吗？什么又叫“我是很开放的人”这句话陆雨馨暂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听上去总感觉不对劲。
回想起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陆雨馨都恼火异常，可能是对他这个人没有好感。
从小，陆雨馨就没怎么见过父亲，就连母亲顾晓燕的葬礼上，陆雨馨也没能见到父亲的影子，要不是那几个不负责任的舅舅把她送了出去，陆雨馨才不愿意跟着这样的父亲生活，没心没肺又好吃懒惰，不务正业又搔首弄姿，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父亲！
陆雨馨越想越气，她抹了抹因激动而流出的泪水，猛地仰倒在床上。
映入陆雨馨眼帘的是一片片老旧的木板，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这一点倒是和陆雨馨目前的心理很契合，沧桑而迷茫，但又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明月的冲动。
陆雨馨很快从床上立了起来，但眼神中的迷茫还未完全消散，就和房间里的檀香一样，她缓慢地走到顾晓燕的遗像前，用打火机再次点燃了一根檀香。
檀香点燃后先是发出一阵炙热的红亮，随后灰烬掩盖其上，开始了一段有限的燃烧，陆雨馨的心里忽然蹦出了“心如死灰”这个成语。
缕缕白烟顺着墙壁弥漫开来，陆雨馨将点燃的檀香插在暗黄色的香炉上，她不觉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把白烟吹得散乱，正如她现在的心境一样的散乱。
陆雨馨的目光缓缓移至顾晓燕的遗像上，她和陆雨馨是多么的相像，像到陆雨馨竟在恍惚间认为自己长大后就是遗像中的那副模样，陆雨馨越看越心酸，越看越气愤！她不禁想，如果顾晓燕没有这张姣好的脸蛋，那还会有陆雨馨的今天吗？还会有如此令人心痛的结局吗？
在死寂中，陆雨馨笑了，一阵嘲弄的笑也是无可奈何的笑，笑声过后，是一阵低沉的呜咽，面对顾晓燕，陆雨馨想将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可是顾晓燕听不到！她只能在不太大声的呜咽中把自己的情绪发泄掉
这么多年，缺失感和自卑感一直交错折磨着陆雨馨的心智，她每每想到自己有个不完整的家庭就会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尽管她装成一副谁也不在乎的高冷模样，可那有什么用呢？那只是伪装，为了面子的伪装。
她也害怕，她怕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不知道什么东西会从路边窜出来；她怕自己一个人住，不知道睡着后会做什么噩梦；她怕自己一个人给自己开家长会，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她。
不过，时间久了，她就麻木了，也就无所谓了，可越是觉得自己看开了就越是会感到生命的无助，没想到居然要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佐证自己的解脱。
陆雨馨逐渐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在一声急促地抽泣过后，她不哭了。
哭也没有用，命运不会因为哭泣而施予垂怜，相反，痛苦和灾厄会因为哭泣而找上门来。
陆雨馨拿起桌子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现在，她觉得这张脸才是最可憎的，从她收到第一封情书开始，她就感觉自己这张脸是个受诅咒之物。
她从自己这张脸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和自己母亲一样的命运。
陆雨馨掐了掐自己的脸，把脸掐得通红，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感，甚至还为自己能摧毁掉这致命的诅咒而感到高兴。
越是有人称赞陆雨馨相貌不俗，陆雨馨就越是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自己在外人看起来精妙绝伦，但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自己内在的空荡，每当那些不署名的爱意出现在她身边时，她就会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预知到一个结局，就是自己母亲的那个结局。
陆雨馨曾听舅妈们谈论过，自己的母亲顾晓燕就是因为上了那个负心汉的当才会落魄至此！为了那个男人，她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明明可以去上大学，可高中毕业后，却心甘情愿地给那个男人当牛做马。
而那个男人呢，哪个女人漂亮他就对哪个女人摇尾巴，不管是年纪比他大的还是年纪比他小的，他都老少通吃。
更令陆雨馨气愤的是另一件事，一件也是从舅妈们的议论中听到的事——在陆雨馨降生的那天，这个男人竟在外面出轨了！
每每想到此事，陆雨馨就觉得愤怒到不能呼吸，她不仅仅是为自己愤怒更是为自己死去的母亲而愤怒，但愤怒过后，是一阵持续性的无助。
陆雨馨把镜子放回桌面，又默默打开了手机，上面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这就是令陆雨馨感到无助的点。
她虽然由自己的生父供养着，却一直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她想挣脱这个牢笼，她想重获新生，可是她的年龄摆在这，她只能乖乖就缚。
但也快了，还有两年，她就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了，想到这，陆雨馨振奋了精神，划掉了未读的短信，郑重其事地看了顾晓燕的遗像最后一眼。
随后，陆雨馨回到床边，打开了书包，现在她能做的，只有沿着目前的道路前行，她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却有一个信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书包里飘了出来。
陆雨馨弓身捡起信封后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把这封来自陌生人的来信——
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