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事
二姨夫讲的这事发生在几十年前，二姨夫本名叫刘大强，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搬到露林山村来的。那时候二姨夫还是个十多岁穿着开裆裤满村跑的半大小子。
有一天，二姨夫正和几个同村的孩子在村东头的小溪边抓小虾米，抬头看到村里的猎户老张头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铁刚、铁军，牵着家里的土狗小虎，往进山的方向走。二姨夫看见小虎，兴奋的跑了过去，摸着小虎的头，逗小虎。
一边逗一边问老张头：“张爷爷，您带着铁刚叔和铁军叔干什么去啊？”
“强娃啊，我们进山去打点野味。”老张头看着他回答道。
一听是进山打野味，二姨夫来了精神，因为他知道村里的猎户经常进山，每次回来都会带出许多山鸡、野兔之类的分给村里各家，那个时候缺衣少食，能吃到山鸡野兔比过年都开心。于是二姨夫动起了心思，央求老张头，说自己也想跟着进去玩。开始老张头并未同意，耐不住二姨夫撒泼打滚。老张头转又想，还有两个儿子跟着呢，也不会走太远，打点野味也就出来，最多也就半天多的功夫，没什么危险，于是也就答应了。这样，二姨夫就跟着老张头和他的两个儿子再牵上小虎一起进山了。
二姨夫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进山经历的事，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四个人一条狗悠闲的向山中进发，小虎因为经常和老张头进山打猎，早已轻车熟路，非常机警，时不时的停下来仔细听，认真的为主人寻找猎物的踪迹。
二姨夫一边和老张头闲聊着，一边也学着小虎，四处张望，期盼第一个猎物能被自己发现。正走着，小虎突然停住，半卧下来，眼睛紧盯着左侧的一处深草丛。张老头和两个儿子见状，明白小虎一定发现了什么，立刻示意二姨夫禁声，停下脚步，老张头轻轻解下猎枪，端起瞄向草丛，铁刚、铁军拿起钢叉，并把二姨夫护在了身后。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草丛突然出现了微微晃动，小虎瞬间向草丛射了出去，老张头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并嘱咐两个儿子原地别动，护好二姨夫。三个人在原地等待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老张头从草丛中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小虎跟在老张头后面，像胜利凯旋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嘴里叼着一只獾。
铁军迎上去从小虎口中拿下獾，装进背袋，拍了拍小虎的脑袋。二姨夫也开心的跑过去抱住小虎又蹦又跳，说道：“小虎，厉害啊，晚上回去炖熟了先给你一块尝尝。”小虎迎合着猛摇尾巴。
老张头稍事休息，喝了口水，四个人带着小虎继续前行。一路除了各种不知名的鸟儿飞来飞去外，再未见任何猎物。行至一处，老张头叫众人停下，道：“就到这吧，不能再往里走了。再往里就是露林山山神的居所了，咱们村里的猎户都知道，再往里就不是山神允许的狩猎范围了，不能触犯了山神。我们在此处休息一下，准备返回吧。”两个儿子应声卸下背袋，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点上旱烟抽了起来。
“张爷爷。”二姨夫心有不甘，说道：“我们才打了一只獾，再走走吧，或许里面有很多山鸡野兔呢。”
“强娃。”老张头用猎枪撑地，抬头看了看天，道：“咱们靠山吃饭的人，有咱们的规矩。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进，绝不能含糊。如果把这山神惹怒了，就再也不会给咱们糊口的野味了。”
二姨夫惊讶的问道：“张爷爷，您说里面是山神的居所，真的有山神吗？您见过？”
“山神，就是守护着这座大山和山里的花花草草以及各种生物的神，咱们普通老百姓可见不到，山神让咱们打到猎物，填饱肚子，是山神对咱们的恩赐。如果冒犯了山神，那以后咱们再也别想吃到任何野味了。”老张头望着二姨夫，认真的说道。
二姨夫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挨着小虎坐了下来。片刻，老张头招呼大家准备出山。正当四人站起来整装准备返回的时候，小虎突然看着前方慢慢趴下，发出低吼，身体微微发抖。老张头见状，瞬间变了脸，他知道小虎的这个举动代表着前方有令它害怕的东西。老张头寻思，这小虎自幼跟随进山打猎，早已练出胆识，哪怕是独狼，也敢上前一搏。再说，此处还在露林山边缘，并未行至深处，怎么可能有什么大型野兽呢？如今能让小虎害怕，莫不是深山里的熊瞎子或老虎出来了。
老张头一边寻思着，不敢怠慢，立刻端起猎枪上了膛，并用眼神示意两个儿子拿武器戒备。铁刚、铁军看到父亲的脸色，知道定是来了厉害的角色，赶忙端起钢叉一左一右围着二姨夫戒备起来。二姨夫不明所以，但看见三人紧张的状态，也知道事态严重，便紧紧抓着铁刚、铁军的衣角，默不作声，惊恐的望着前方。
僵持了大约一刻钟，小虎突然站了起来，慢慢后退。老张头见状，明白前面的东西要出来了，不敢怠慢，稳了稳猎枪，手放到了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眨眼的功夫，前方飘过来一团黑影，越飘越近，待到视线所及处，二姨夫松了口气，原来是一群蝴蝶，便向老张头开口道：“张爷爷，那不就是一群蝴蝶吗，怎么还把小虎吓成这样。”说着又低头望着小虎说：“小虎，刚才抓獾你那么英勇，怎么连只蝴蝶都怕啊，我都不怕。”
二姨夫此时起了童心，想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的勇气，便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说道：“小虎，别怕，我去给你抓一只蝴蝶来玩。”
老张头闻言忙要制止，想伸手拉住二姨夫，二姨夫躲开老张头的手，已经跑出了，离蝴蝶越来越近。老张头慌了，大声喊道：“强娃，快回来。”
“没事，张爷爷。”二姨夫笑着回头说道：“我抓只蝴蝶给小虎玩，以后它就不会再怕蝴蝶了。”说着，他发现老张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铁刚、铁军也瞪大了双眼望着自己的方向，面露惊恐。二姨夫不知道怎么了，回过头来，直接愣在原地，他看见前方不远处，那一群蝴蝶的后面，又飞出一群蝴蝶，不对，不应该说是一群，而是一片，一大片，黑压压的一大片，数量多到已经遮住了天上的日头，二姨夫从没见过这么多蝴蝶，他想，全世界所有的蝴蝶聚在一起，也就是这样了吧。
“快跑，强娃，快跑。”身后传来老张头疯狂的叫喊声，但是二姨夫已经被这数以亿计的蝴蝶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无法移动。
铁刚见状，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把二姨夫猛力向后一拉，铁军在后面抱住二姨夫。就在这一瞬的功夫，蝴蝶已经飞到铁刚面前了。老张头急忙喊道：“刚子，快回来。”说时迟那时快，蝴蝶围住了铁刚，转着圈飞行，眨眼功夫，只见黑乎乎的一个大球在旋转，铁刚被蝴蝶形成的大球包在了里面。老张头不敢开枪，怕伤到了铁刚，可是又想不出解救的办法，急的用力的踱着脚。
三人就这么望着前面蝴蝶大球不停的旋转，黑乎乎的，已经看不见被围在里面的铁刚了，一时间束手无策。片刻，天空突然一道闪电，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蝴蝶形成的大球被雨水冲击，顷刻瓦解，无数蝴蝶四散飞去。老张头看到蝴蝶都飞走了，赶忙向前跑去，铁军带着二姨夫也跟了上去。
“刚子啊。”老张头跑到铁刚面前，看到地上躺着的铁刚，一声疾呼。紧跟着跑来的铁军和二姨夫同时看到了地上的情景，铁刚一动不动的躺着，满身的血被雨水冲刷着，或许不能说是满身，因为地上的铁刚现在只有脑袋和上半身了，胳膊和腿都已经不见了。铁军赶忙想用手捂住了二姨夫的眼睛，可二姨夫早已经看见了，被吓得痴傻一般瘫在地上。
老张头抱着只剩半个身子的铁刚号啕大哭，并不停的哀嚎着：“刚子啊，醒醒啊。”不一会，老张头叫到力竭，也昏死了过去。
后来，铁军背着张老头，抱着半个身子的铁刚，带着魂不守舍的二姨夫和小虎，回到了村子。
二姨夫到家就生了场病，一直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方见好转。而后从他父母口中得知，老张头回家后没几天就过世了，铁刚捡回了一条命，但人已经疯了，张嘴闭嘴就会说蝴蝶两个字，同时，因为四肢全没了，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靠人伺候，犹如植物人一般。
“就是这样了。”二姨夫拿起筷子，说道：“讲完了。”
“蝴蝶啊？我还以为有鬼神呢。”齐飞天意犹未尽，继续问道：“二姨夫，那铁刚的四肢怎么没的？蝴蝶给吃了？没听说过蝴蝶吃人肉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我早吓傻了，呵呵。”二姨夫憨憨的笑着，夹了一口菜，说道：“最开始这件事我们对谁都不敢提起，怕人不信，就说是遇见了熊瞎子，铁刚叔是被熊瞎子咬了，当时老村长就下令不许猎户再进山了。不过铁军叔不顾劝阻又进了几次山，据说再没见过那些蝴蝶了，老村长觉得铁军叔的举动异常，在不停的追问之下，铁军叔就如实相告了。老村长听后出村请回来一位大师，据大师说，铁刚叔的四肢就是被蝴蝶吃了。说是相传有一种蝴蝶叫黄泉蝶，是专们吃人的灵魂的，据说是上古时，蚩尤战败后，用最后一丝神力使冥界之门被打开，放出恶鬼，为祸人间，就在那时，黄泉蝶从阴曹地府飞了出来，后来黄帝联合九天玄女将恶鬼赶回冥界，封闭了冥界之门，但是却把黄泉蝶遗忘了，这黄泉蝶自此便隐藏在阳间不时的出来围食人肉。”
“那你们碰见的是黄泉蝶？”齐飞天来了精神，追问道。
“哪来的黄泉蝶啊，那都是传说，神话。”二姨这时候接话道：“我觉得可能就是一种会吃人的蝴蝶，只不过咱们不知道，再说，这世上啥没有，不是还有吃人的鱼吗？”
“嗯，食人鱼。确实有。”齐飞天略有所思的说道。
“呵呵，是啊，我没啥知识，不比你们大学生见多识广，既然有吃人的鱼，那有吃人的蝴蝶也不奇怪了。”二姨夫陪笑着说道：“好了，你们就当听个传说故事吧。菜都凉了，赶紧吃菜。”
于是众人便不再追问，开始继续吃饭。谁也没注意到楚楚低下头惊讶中带有一丝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