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时空相会

    那声音并非来自义父义母，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张婉儿猛地坐起，她穿上衣服，走出院外。寺院里空旷无比，一片寂静。然而，她胸前的吊坠却突然飞出，在空中盘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透明水晶球，将她团团围住。

    水晶球中出现了无数的星星，它们色彩各异，发出的光芒也各不相同。所有的星星围绕着张婉儿旋转，宛如一个绚丽的星辰旋涡。张婉儿伸出手，试图捧起其中一颗红色的星星。那颗星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呼唤，慢慢地落在了她的手中，渐渐地嵌入了她的手心，消失无踪。

    就在此时，透明水晶球轻轻托起张婉儿，将她带离了地面。水晶球越飞越高，张婉儿已经能从其中俯瞰整个惠山寺。她还能看到周围的山峰和溪流，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突然，水晶球撞到了包围惠山寺的大气囊，张婉儿被撞了个趔趄，坐到了水晶球上，一颗星星被弹了出去，水晶球趁机从星星出去的缝隙里飞了出来。而且速度随之加快，她能看到水晶球外的云雾不断朝自己身后退去，而水晶球则迅速地托着她在夜空中穿行。各色星星的亮光为她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引领着她朝着更远的地方飞跃。

    张婉儿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她任由水晶球将自己带走。她闭起双眼，心中默念着：“无论前方有何等艰难险阻，我都要勇往直前，寻找出路……”

    躺在竹椅上的李纲身体愈发衰弱，他时常独自静坐，回忆着过往的岁月，也幻想着和她相见的一天。

    那一日，他想起了早年和张三在家乡共作的诗文：“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诗中描绘的老牛，曾是他们为劳苦人民与岁月无情而感叹的象征。如今，李纲深深觉得，那头病牛不正是自己吗？一生为国家、为民族鞠躬尽瘁，如今却只能在病榻上默默叹息。

    他回想起前两年自己上奏的“防御三策”，那是他倾尽心血，为保卫国家而制定的战略。那时，他满怀信心，相信只要朝廷能够采纳并执行，必定能够抵御外敌，保卫国土。然而，事实却让他倍感失望。朝廷的软弱和腐败，使得他的“防御三策”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实施。金兵和伪齐军的入侵愈发猖獗，大好河山被战火蹂躏，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面对这样的局面，李纲深感无力与无奈。他时常参佛悟道，试图在佛学中寻找心灵的慰藉和指引。在佛法的熏陶下，他逐渐领悟到人生的无常和虚幻。他明白，无论是国家的兴衰还是个人的荣辱，都是过眼云烟，唯有修行和慈悲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然而，即便有了这样的领悟，李纲依然无法割舍对国家和民族的深情厚意。他时常在佛前祈祷，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国家平安、人民幸福。同时，他也希望能够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国家和民族做出最后的贡献。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李纲的心情复杂而沉重。他既为国家的命运感到忧虑和痛心，又为自己的无力和无奈感到悲哀和无奈。然而，在佛法的指引下，他逐渐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和安宁。他相信，无论生死轮回如何变迁，自己的信仰和追求都将永存不朽。

    他记得在他登上东山岭，渴望用佛法的虔诚来换取对平静生活的渴望。他准备皈依佛门，放下世俗的纷扰，寻求内心的解脱。

    然而，就在他即将削发之际，方丈却凝视着他，眼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洞察。方丈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深沉：“李纲，你尘缘未了，心中仍有牵挂，此时剃度，非但无法求得真正的解脱，反而可能让你陷入更深的困惑。”

    方丈的话如同重锤击中李纲的心头，他的思绪瞬间飘回了三十多年前。那时的他，与张婉儿一起度过了许多欢乐的时光。他们在塞外共同骑马，共同学习、游历汴京，彼此间的情谊深厚。然而，命运弄人，张婉儿被完颜宗望扣押而离开了他，从此杳无音信。

    李纲寻找张婉儿的这份情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的心灵。即使他努力想要放下，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张婉儿的身影总会出现在他的梦中，让他无法忘怀。

    方丈的话让李纲意识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疑惑并非源于佛法，而是源于对张婉儿的思念。他明白，如果他不解决这份尘缘，即使剃度成为僧人，也无法真正获得内心的平静和解脱。

    没过几日，李纲收到三弟李经的最后绝笔。那封信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将他的最后一丝意念粉碎。信纸上，李经的字迹苍劲有力，却充满了悲壮与决绝。曾经的边塞已被金国全部占领，他和全军战士已经做好了最后生死一战的准备。

    信中提及，自从完颜宗望死后，就再也没有张婉儿的消息。李经劝诫大哥，让他从此忘记此人，去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但李纲知道，这谈何容易。

    李纲手拿信笺，两眼直视，仿佛要将那封信的内容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他的心中汹涌澎湃，如同狂风骤雨般无法平息。他无法开口，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三弟的信寄到这里，至少是半年多的时间。而这个噩耗也就是半年前就发生了。他们都……都离我而去了………

    李宗之看到父亲如此模样，心中惊慌不已。他急忙上前扶住父亲，可李纲却巍然挺立，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无法被撼动。李宗义焦急地大喊：“父亲，父亲……”

    李纲回神看向儿子，那双曾经充满智慧和坚毅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摇摇晃晃地抬起手中的信笺，又看了一眼，仿佛要将那封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自己的灵魂。

    突然，一股鲜血从李纲的口中喷涌而出，溅到了信笺上，将李经的字迹染得更加鲜红刺眼。李纲的身体直立向后倒下，仿佛一座山峰在瞬间崩塌。

    李宗之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紧紧抱住父亲的身体，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知道，父亲心中的那份悲痛和绝望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父亲能够挺过这一关，重新站起来。

    在李纲弥留之际，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不能吃喝，无法说话，脑袋里一片混沌，仿佛被浓雾笼罩。他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但内心的挣扎和不甘却如同暗流涌动。

    每当他偶尔清醒时，他会努力地睁开眼，望向窗外的天空或是身边的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有对过去的回忆，有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亲人的不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试图与儿子李宗义交流，但话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让人难以理解。他张开口，发出微弱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着，无法清晰地传达出来。

    李宗之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泪水滑过脸颊。他倾听着父亲微弱的声音，努力理解其中的含义。但那些话语对于他来说，如同天书一般难懂。他只能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着对父亲的关爱和不舍。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的期盼和渴望：“婉儿，你在哪里？你是否能听到我的呼唤？这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的心中充满了对你的思念和牵挂。无论是在朝堂的纷争中，还是在流放的孤独里，甚至在参禅的静谧时刻，你的影子都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昏沉时，他回忆起与张婉儿共度的时光，那些年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他们一起读书、习武、游历四方，虽然生活简单，但充满了欢笑和温情。然而，命运却将他们拆散，张婉儿被完颜宗望扣留，从此消失在李纲的视线中。

    当得知张婉儿实际上是女子时，李纲的心灵仿佛被重锤击中，他震惊、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对张婉儿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兄弟之情，那是一种深深的、刻骨铭心的爱。

    他时常在梦中与张婉儿重逢，梦中的她穿着宋朝女子的纱衣，依然美丽、温柔。他们相拥而泣，诉说着彼此的思念和苦楚。然而，三弟的来信彻底的将多年的祈盼，多年的等待彻底磨灭！

    此刻，他心中的火焰在激烈的燃烧着“婉儿，你听到了吗？我深深地爱着你，这份爱从未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我一直在寻找你，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无论你现在身在何处，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请你记住，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爱你。”

    什么忠于国家，为国效力，挽救苍生，其实自己就是世间一尘埃，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没看懂，更没能保护好，你谈什么宏图远志呢？

    “红尘一梦终成空，尘缘未了难成佛。宏图虽存心已疲，愿化尘埃护苍生。”

    李纲的心灵呐喊在东山岭修行的寺庙中回荡，随着李纲口中最后一口血喷出，周围的寒气仿佛凝聚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突然，这股力量化作一缕白烟，从李纲的胸口升腾而起，包裹着他的鲜血，朝着锭光佛的方向缓缓飘去。

    白雾在空中缭绕，渐渐凝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型玉坠。这颗玉坠在锭光佛前悬浮着，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李纲的灵魂出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玉坠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呼唤，缓缓地从空中飘落，最终落入了李纲的掌心。玉坠在掌心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温暖而柔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故事。

    李纲的手紧紧握住那颗水滴型玉坠，仿佛那是他全部的希望和期盼。他清楚，这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愿望——与婉儿重逢。此刻的他，身心俱疲，却仍旧不愿放弃，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坚定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玉坠在他的掌心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婉儿那温柔的眼神，给予他无尽的勇气和力量。李纲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婉儿的名字，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寺庙的钟声、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远处传来的鸟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李纲心跳的声音在回响。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寂静的世界，只有他和婉儿，以及那颗玉坠。

    终于，当李纲自己即将失去知觉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那是婉儿，她依然那么美丽、那么温柔，仿佛从未离开过。

    “婉儿……”李纲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唤着她的名字，泪水滑过脸颊。

    张婉儿随着水晶球的漂移落在了一间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