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男相
童阳开学前淘了个二手机,上了号码。
大学是在省内,但毕竟隔着好几个市,火车得坐俩钟头。童覃把他手机号背的滚瓜烂熟,有事没事就打骚扰电话。
他如实报备——什么教官太严了,军训结束了,他晒得跟黑人一样。加了什么社团,实验室怎么怎么样,实验服长得像医院里的白大褂。系里有迎新晚会,要出节目啦……
其他室友天天支棱着耳朵听,感情这人儿在老家还留了个小情人儿。童阳被问的一脸懵:“我弟弟啊……”
十月一的时候童覃说学校要开家长会,问他能不能回。
七天假期呢,童阳就买票回来了。隔了几个市也没什么特别的玩意儿,就给童覃捎了两大盒巧克力。
一中出了名的苛刻,国庆节都舍不得多放一天。童阳没抢到前一天的票,出了车站直奔童覃学校。
他气质清冷,穿了身长风衣,拉着拉杆箱。明明没有大张旗鼓,但却无声的张扬。在流光溢彩的校园里他像个黑白的绝缘体。那么格格不入又与众不同。
童阳找到童覃的教室,教室里人头攒动,桌椅都挪了位置,但很明显家长会并非强制,教室里坐着的家长也就一半。
童阳坐在童覃桌边轻轻吐气,他额角还有细细的汗珠。
“哥。”童覃趴在桌上小声叫他。
四目相对,童阳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等呼吸变得均匀,等额角的汗液蒸发。
童覃伸出两根手指当小人儿腿,一步一步迈上童阳的手,在他手背上轻点两下,又轻轻的画圈。
童阳抽回手,拿起纸笔,写:老师刚刚夸你了,听见没?
童覃一愣,接过笔:没。
童阳:……,你上课就这状态?
童覃:你都听到表扬了,怎么也不夸我?
童覃抬起眼看他,眸子闪着光。
童阳耳朵边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童音,小屁孩在田字格本上写完一排字,仰头问他:“我写的好吗?”
他说:“好。”
小屁孩又问:“好你怎么不夸我?”
童阳觉得幼稚,低头笑了。他拿过那个草稿本,在上面画了只猪头,旁边写道:小覃是小猪。
童覃坐直身子,等他画完,拿过草稿本在旁边画了另一头猪,还给小猪画了个小裙子,头上的对话框上写着:你好,我是佩奇,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画完就趴在胳膊上抽抽地笑,童阳无奈扶额。
童覃长个长得晚,高中才开始长。
童阳寒假回家见到人都有些不敢认。小屁孩蹿的猛,这才小半年,就长得跟他一般高。
以前的衣服都小了。夏天还好说,大冬天穿七分裤露脚踝是抽哪门子风?童阳只好把他的衣服分给童覃,又去商场给他买的新衣服。
临近新年,还要准备年货。他们倒没有老一辈祭拜神像的习惯,什么都买现成的,就连饺子都是速冻的,因此准备起来也简单。
除夕夜那天,杨清俞来玩,还拎了瓶红酒:“我爸爸带回来一箱子,他们都喝不惯。”
童阳炒了几个菜,煮了饺子。没规矩没人管,吹牛打牌,喝光了又去买了瓶白的。
几个人喝的都不少,后半夜杨清俞他奶奶找过来,把人弄走了。
童阳倒在床上,整个人软乎乎的像睡在云彩里。他听见有人戳他:“哥,往里躺躺。”
童阳哼哼两声不肯动。
童覃只好架起他胳膊往里挪,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去拽枕头。
他的姿势很尴尬,塌腰跪在童阳身侧。以至于童阳毫无征兆抱上他的时候,他下身直接贴上了童阳小腹。
童阳睁开眼睛,眼神飘忽发散,鼻息里轻轻呼出辛辣的酒气。
童覃脑子轰然炸响。
哥……他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嘴巴慌张地触碰到一处柔软,他喉结上下滚动,唇瓣一触即分。
童覃用手撑在童阳身侧,心脏的血液向上涌动,冲的他晕头转向,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胡乱蹿动的“砰砰”声。
童阳仍然保持那副懵懂神态,目光无意识追逐着他……
童覃翻身坐在床边,拍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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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娱乐活动不少,小屁孩儿们拿着炮仗烟花棒到处跑,打雪仗捉迷藏。大点儿的要么聚一块喝酒打牌,要么在家打游戏。
童覃黏在家里不出去,拿着童阳手机乱翻。
相册里很大一部分都是随手拍,他从头看。是军训的时候拍的汇演方队,他想象童阳穿军训服被罚站军姿的样子。
然后是各种社团活动,有一张是系里的大合照,一排排穿着西装的人头里,那张自带磨皮滤镜的脸很显眼。
童阳个子高,站在最后排,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镜框,习惯性抿着唇角。周身的清冷气质和身前身后的欢腾热闹形成强烈反差。
手机像素不高,这应该是相机拍下之后又被存在手机里的图片。
童覃点开微信,微信里的联系人倒是不多。
请求添加好友那栏却不知道积了多少条消息,有些久远的都过期了。
“花里胡哨。”童覃点评。他看手机看的太过投入,甚至没注意到童阳什么时候起身的。
童阳之前买了台dvd机,但这玩意儿很快就被网络淘汰了。家里没电脑,他就翻以前的光盘。
翻着翻着,童阳拿到一个……emmm,夫夫大战——假扮仁妻那些年?男相……
光盘正面画着些一言难尽又不可言说的图案……
像是有一道电流,从眼睛唰的贯彻全身。
童阳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手里像抓了个手榴弹。他思索片刻,终于决定把手榴弹放回去,合上抽屉。
这事无论说不说,都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要说看片儿,童阳宿舍的那群畜生经验更老道。去网吧包间,各种网站信手拈来。他跟着看过几次,但总觉得一群老爷们坐在一块……的画面太过辣眼,去了两次就不想去了。
但那都是男女之间,童阳不知道童覃从哪里弄得这些玩意儿,无论名字还是宣传图,画的都是两个男人。
是出于猎奇?还是……
童阳还没来的及试探童覃的态度,一中就要开学了。住校生只能周五晚上回家,平时不能随意进出校门。
他打算开学前带童覃出去吃一顿,谁知好巧不巧碰上了杨清俞和唐帧,杨清俞上了十四中,和唐帧分到了一个班。
唐帧小名唐伢子,小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孩子王,领着一群小屁孩打鸡骂狗掐架,没少捣蛋。被童阳收拾之后才收敛些。
小时候打架揍人,矛盾多凶都不算事儿,他现在和杨清俞去了十四中关系反倒越来越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中了杨清俞人傻钱多,反正杨清俞是挺乐呵。
“卧槽童覃?这么巧。”唐帧看见童覃,又看了看童阳,“你……哥?”
童阳不太认识唐帧的脸,毕竟家隔了两条街,又不是一届的,除了小时候打过几次架,就再没联系了。还是童覃提醒他才想起来。
唐帧不像小时候一脸凶相,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羽绒服,还显得挺温和。
杨清俞闻声回过头:“童覃?阳哥?”
此外还有四五个男男女女,杨清俞拉着童覃一块坐,服务员给他们领了个包厢,“要酒不?”
“要啊,过年不喝酒有什么意思。”
玩的不过那么点花样,童阳新生入学聚会的时候班级聚会,社团聚会,几乎走了个遍,各种套路信手拈来。
无奈童覃拉跨,什么一棵柳树柳一柳,摇色子也不会开。
他明天开学童阳不敢让他多喝,只好一杯一杯的挡,到后来唐帧都看不下去了,“再挡罚三杯啊。”
还有两个男生帮女孩挡果汁,也一并跟着连坐。杨清俞喝的晕头转向,还是忍不住骂童覃:“你他妈再装你哥要进医院了。”
有人看不下去:“干喝没意思,要不真心话大冒险吧?真心话大冒险都不行的再罚酒。”
他们问饭店要了副道具牌,抽牌喝酒自己选。
结果杨清俞首当其冲就输了。
“抽牌抽牌!”现在喝的差不多了大家只想找乐子,跟着起哄。
杨清俞掀开牌抽了一张,往桌上啪唧一甩:“操,老子母胎单身,天不怕地……”
不怕俩字儿被摁在喉咙里掐灭了。这是副真心话大冒险混在一块的道具牌,杨清俞揉揉眼,确认那张卡片上的小字——请随机挑一位幸运儿亲吻。
“啥玩意儿?”
唐帧笑他:“噗哈哈哈哈哈哈!!得嘞,母胎单身狗,看上谁了快亲一口!给你个机会脱单。”
饭桌气氛有些微妙。
这种青春懵懂的年纪,有些秘密似乎大家心知肚明。当事人总想借着点什么由头把捻子引着,但当打火机真的被人塞进手里时,那种心脏怦怦跳动的慌乱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游戏的。
大概只是借着游戏的名义,独自引发一场秘密风暴,让沉寂的种子在哄闹中得以片刻喘息。
杨清俞没有秘密,但出手就抽个大的,这副牌的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张牌有没有秘密抽了都尴尬,杨清俞瞅了瞅正在憋笑的仨女生,又看满桌子幸灾乐祸的玩意儿:“操!”
唐帧看热闹不嫌事大:“没规定必须是这桌,你看看其他桌的女生行不行?”
杨清俞憋得满脸通红,委屈地说:“我他妈……神经病了去亲陌生人?人不把咱桌子掀了。”
“认识的你也不敢啊。”
“没说必须亲女生。”唐帧笑道,“要不你亲我一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