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家
童阳还位于人群的焦点里，童覃这一举动让满屋子人都愣了几秒钟。
王清大着舌头道：“哎兄弟，喝多了？戴雪晴呢？你对象在那边……”
“你搞对象了？”童阳皱眉把童覃扶正，他隔着人群远远看了戴雪晴一眼。
王清还在发愣，屋子里的人都像被摁了暂停键，脑子卡住了。
童阳强压住心里那股火站起身，朝王清介绍道：“我弟弟，童覃。本来想接他回家，结果没找着人，这么阴差阳错的……”
“哎呦卧槽！我说呢……这唱的哪出。”王清惊愕的叹了一声，“哎，你弟弟？……戴雪晴个死丫头怎么也不说？小覃，卧槽，你说这事……”
“没事儿，小屁孩瞒着家长谈恋爱……”童阳把童覃的爪子抓回去，童覃又抽出来勾上他肩膀，顺势靠在他肩上。童阳扭头说，“长本事了？”
童覃不说话，就盯着他，眼睛像蒙了一层雾。
“能走不？”童阳问。
童覃活像只树袋熊，扒住人不撒手，童阳几乎是半拖半拽把人拎出了屋。
“等会儿，我给你叫辆车。”王清追出来喊。
“不用，我骑车过来的。”童阳看着后面跟出来的戴雪晴，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戴雪晴眼神躲闪，“回头跟你说。”
王清帮忙把人扶上后车座，他还担心这人会不会撒酒疯掉下来，结果童覃上车就环住童阳的腰，搂得死紧。
“慢点儿啊。”戴雪晴跟在他旁边叮嘱。
童阳把人弄回家，耐着性子给童覃勾兑蜂蜜水。童覃跟着他从厨房走到卧室，坐在床边不说话。
童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童覃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大口，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你他妈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童阳拧起眉，“你知道她多大了她想干什么吗？……”
童覃把玻璃杯捏在手里，仰头看他。蜂蜜水晃悠悠的，童覃手没拿正，水从杯口洒出来，就着指缝往下流。
“……”童阳夺过水杯，又转身去拿抹布。
可他还没迈开步，腰就被锢住了。童覃晃悠悠贴上来，酒气从后背将他包裹住，贴靠在他耳朵边，小心翼翼道：“别走……哥，别走。”
就像是忍了巨大的委屈，哭声细碎又小心的绵延，先是低声的抽噎，再到忍不住的嚎啕，童覃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别丢下我……”
童阳转过身轻轻抚上童覃的后背，心脏那块儿随着哭声隐隐作痛，戴雪晴他决定留到秋后算账，他见不得小屁孩哭。
他轻轻哄道：“不走。你不是洒水了嘛，我去拿抹布。”
童覃还在抽噎，搂着童阳不撒手。
童阳没办法，只好把他哄到床上，帮忙把衣服脱了。
已经是初冬，童覃穿的毛衣牛仔裤上都沾了难闻的酒味。童阳轻轻扯掉他的腰带，又帮忙脱掉裤子。
屋子里冷，童覃一个劲往他怀里钻。隔着卫衣，他感受到少年人温热劲瘦的腰，手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是泛着光的瓷器。
他手凉，童覃扭着身子模糊躲闪。那些本来分布很规整的肌肉线条随着指尖的触碰，被带动着扭曲起来。
童阳忽然有些凌乱，他把童覃塞进被子，转过身去。
戴雪晴找童覃吃饭，本来也没想那么多。但到了那儿其他几个女生都有男朋友，她拜托童覃临时救场。
到底临时救场还是早有预谋还有待考证，但童覃稀里糊涂应下了。
童阳反倒松了口气，他警告童覃以后少和戴雪晴来往。
最近黄龙生意不太好。市里陆续新开了几家ktv，一个比一个装修华丽，无论是隔音还是音响，都比他家好，甚至有的出了会员卡制，人家办了卡就不去别家了。
黄龙不愿低头，硬着头皮把店面装修了一番，跟风办起会员卡。但他不会弄电脑，又最没文化，跟其他几个股东坐一块老显得低人一头。
黄龙不爽，叫着一堆小弟出去喝酒找乐子。喝大了就搬出童阳吹牛：“瞧不起人是不？你去瞅瞅我干儿子，在一中上学！清北都抢着要嘞……”
童阳可不知道这事儿，他现在除了备战高考还得照顾童覃，早早嘱咐黄龙没事少找他。黄龙骂他白眼狼，童阳呛他：“你是怎么教我的？你教我偷东西被发现了别往家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呢？”
黄龙自知理亏，不再烦他。他知道童阳心软，好歹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总不能真丢下他跑了。
何况他还有个弟弟，他跟那个弟弟关系也不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全力冲刺的时间太快，童阳总是记不清在学校的日子。似乎早上进了校门，镜头一晃，就放学了，他急匆匆的接上童覃回家。童覃会买好夜宵等他，有时是奶茶，有时是关东煮，作为他一天努力学习的嘉奖。
他在前面骑车，童覃在后面时不时叉个丸子喂到他嘴边。
那段时间童覃太闷了，闷得窒息，闷得让人心疼。童阳尽可能的照顾他，尽可能不违背他的意愿，不在他面前表现情绪。一直绷到高考过后，去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兼职。
那天他收到了通电话，是童覃班主任打过来的，打的是培训机构的公用电话——童覃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
等童阳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办公室就童覃和他班主任在。
班主任是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姓何，叫何伟。何伟戴着金属镜框上下打量童阳：“你是他家长？你是他什么？”
“我是他哥。”童阳说，“我们家的情况……”
“噢噢，我知道。”何伟打断童阳，端起保温杯抿了口水，缓缓道，“同学之间起了口角，他就把人给打了。你说说这马上中考，学校纪律抓的多严……”
“他说什么了？”童阳低头问童覃，童覃的脖子有些擦破皮，胳膊外侧也有淤青，抿着嘴瞪那姓何的。
“说我是孤儿，说我有爹生没娘养。”童覃说，“何老师，徐进也动手了。”
“那不还是你先动的手？”何伟声音拔高了好几个调，“谁先动的手这性质可不一样。”
童覃咬着嘴唇瞪他，眼里恶狠狠的露出几分凶光，却马上染了一层晶莹的雾。
“何老师。”童阳伸手拽了把椅子坐下，面无表情道，“小覃被骂这事儿您知道？”
“没监控没目击者的，人家说没骂他，你让我怎么判？他自己也认了，就是他先动的手。”何伟语调缓和了几分，又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
童阳转头问童覃：“你把人打进医院了？”
童覃吸了吸鼻子：“没，就踹了一脚，他现在还在教室上课呢。”
“那回去给人家好好道个歉。”童阳看着他的眼睛，“第一，不管怎么说，咱不该先动手打人……”
“不是这么个事儿。”何伟打断童阳，“现在是严打期间，学校抓的紧，犯了错就得按规矩处理。”
童阳拧起眉。
三中的规矩他知道，情节严重与否全靠班主任一张嘴，他问：“怎么个按规矩处理？”
“今天叫你来也是说这个事儿，咱现在也没课了，距离中考没几天，这样，你把童覃领回去……”
“回家待考？何老师，童覃成绩不算差吧？他平时是什么孩子您不了解？”
“就是尖子生才得严格处理啊。”何伟像是大义灭亲似的，正义凛然道，“多少只眼睛盯着呢，枪打出头鸟。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就是在挑战权威……”
童阳深吸了口气：“何老师，咱明人不说暗话，权不权威不是您一张嘴的事儿嘛！”
“家长的心情我们也可以理解，但是学校确实是有学校的规矩。”何伟见撵不动人，开始下逐客令，“现在违纪通知单都下来了，就等着家长签字领人，我一会还有课……”
童阳站起身：“他犯了多大的错要在这时候回家待考？小覃，你是动了太子爷吗？”
童覃：“嗯。”
这个嗯就很有灵性，童覃看着何伟解释：“徐进他爸爸好像是……高中部政教处的领导？”
童阳看向何伟，何伟拿了几本书站起身冲童覃说：“你先动手打人你还有理了，这个事无论他是不是领导的孩子，都是你打人在先对吧？学校是不是前几天才强调了纪律问题？打架的、谈恋爱的，一经发现立马回家待考，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就往枪口上撞，要人人都像你一样，犯了错酌情处理，走后门，那好学生是不是就能随便找个由头打人了？领导孩子就活该被你打是吧？给你处分就是偏袒他了？”
一口气说的童覃百口莫辩，他就那么站着，微微往后仰着身子面对何伟，眼眶模糊不清。
“这就是学校解决问题的态度。”童阳把人拽到身后冷声说，“这事儿公了不了是吧？”
这话很难说清是什么意思，何伟被童阳的眼神刺得浑身发毛。他刚想再借着班主任的由头补充点什么严厉的话，却听童阳轻声道：“小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