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早恋
童阳初中时候对李岛没什么好印象，一是因为初识他的那身打扮，浑身写着不良青年。
二来是因为戴雪晴。
那是童阳初中班上的一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那天童阳放学回家，李岛就在校门口旁边的一根电线秆子上斜斜靠着，耳朵插着黑线耳机。
他注意到童阳，抬手打了声招呼。
童阳以为是叫他，就推着车子走过去：“有事儿？”
李岛：“什么事？”
童阳：“……你不是找我的？”
“找你干嘛？”李岛越过童阳肩膀往后看，戴雪晴正拎着书包出校门，“这儿。”
童阳记得这个女生，和他同班，就是想不起名字。
他成绩好，老师宝贝尖子生，就让他坐第一排。但童阳个子高，只能往角上坐。他和戴雪晴隔着个教室斜对角，平时说不着话。
倒是戴雪晴认出了他：“童阳？”她看看童阳，又看了看李岛，惊愕道，“你们认识？”
似乎这种好学生，天生就该跳跃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天生就该乖巧听话讨家长欢心，和他们这类人井水不犯河水。
戴雪晴十分自然的跨上李岛的胳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学霸……”
童阳心说学霸还分品种？
他忽然想到老师说的某个违禁词：早恋……还是和校外的社会哥。
戴雪晴熟练的爬上李岛那辆面包车，朝他摆摆手：“童阳我们走啦。”
童阳点点头。
他以为那天和戴雪晴说几句话就过去了，结果这小姑娘自来熟，打那天说上话就缠上他了。
戴雪晴成绩不好，有事没事找童阳给她讲题，打水的时候刻意绕道前门把童阳的杯子顺走。有时候还帮他带零食，几块奶糖，一瓶酸奶，有时候给他买巧克力。
童阳同桌都看不下去了，悄悄问他：“戴雪晴是不是喜欢你？”
“她有男朋友。”
“男朋友？就是那种谈恋爱的男朋友？
咱班居然有人谈恋爱？
戴雪晴居然早恋！！”
童阳无奈的看着面前纯洁的小天使，忽然明白了……学霸是真的分品种。
他拿着戴雪晴给的小兔子水果糖叹气，扔了浪费，不扔吃了？他吃不下去。
但是说还回去小姑娘就哭，那两双眼睛水做的一样，泪花说来就来。
他给旁边的人，大家一开始吃得挺乐呵，后来知道那是戴雪晴送的，谁也不好意思要了。童阳只好带回家打发童覃。
童覃这段时间倒是争气，连着考了两次第一，小屁孩成绩忽上忽下，得有奖有罚。
他把小兔子糖装进书包，周五晚上早放学一个小时，他就拐个弯去以前学校把童覃捎上。
童覃放学像个撒欢的小猪崽子，书包半挂在胳膊上就往童阳身上扑：“哥，我跟你说今天我们数学小测，我又是第一！”
童阳被撞了个趔趄，他把小屁孩扛在肩上，童覃嗷嗷叫。
“厉害。”童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嘴角轻轻上扬。他把童覃放在后座，“赏你个糖吃。”
“卧槽，兔子糖！”
“兔崽子谁教你说脏话的？”童阳照着童覃屁股就是一巴掌。童覃忸怩看向周围，好在没人注意他们。
不对……那怎么有个女的？还走过来了？
戴雪晴朝俩人走过来，嗲里嗲气喊：“童阳！”
“……”
童阳回头，对上戴雪晴一张放大的脸，吓得他差点把车把扔了。
“你怎么在这儿？”童阳问。
戴雪晴注意到后面小屁孩手里的兔子糖：“我们家住这块儿，这是……你弟弟？”
童阳有尴尬，“嗯，我接他放学。”
“弟弟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戴雪晴捏上童覃的脸蛋儿，小孩皮肤光滑水嫩，又软又好捏。
童覃想朝她吐口水，哪有人上来就捏人家脸的？他别着脖子躲开，不搭理戴雪晴。
“童覃。”童阳说。
“童覃，你喜欢吃糖？”戴雪晴眯起眼睛一笑就露出俩酒窝，“我们家开小卖部，喜欢什么味的我给你哥哥，下次让他带给你。”
童覃撵着小兔子糖下面那根棒棒，看戴雪晴。忽然想起动画片里的狐狸精，现在狐狸精本精就站在他哥身边。
戴雪晴看他不说话，又逗他：“弟弟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怕你哥给你找小嫂子？你告诉姐姐你有没有小嫂子？”
“戴雪晴，你跟小孩说这些干什么？”童阳有些恼火，想把那颗糖还给戴雪晴。但看童覃宝贝似的捏在手里，又无奈作罢，“你不是李岛女朋友吗？他怎么不接你放学？”
“哦，他天天那么忙……”
“我闲。”童阳把自行车掉过头跨坐上去，“我天天闲的没事干了。”
童阳一路骑得飞快，小屁孩抓着童阳校服靠在他后背上不说话，直到骑回家，他拨了两下铃铛轻轻向后靠：“小覃，你不会睡着了吧？”
童覃爬下车后座，拎着书包进了屋。童阳把车子放好，进去的时候李秀勤正择菜：“怎么了这是，回来话也不说就往屋里钻？”
童阳无奈的摆摆手，推门进去：“怎么了你？”
“起来说话。”他一巴掌拍童覃屁股上，把童覃拍的直接弹起来，张牙舞爪就要往他身上扑。
童阳没防备，被他扑倒在床上。童覃不依不饶的锤他。
“别他妈打了。”童阳擒住他胳膊，“你再打我还手了啊。”
童覃挣也挣不开，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童阳。
童阳：“……你犯什么神经？”
“你是不是跟那个狐狸精谈恋爱了？”
童阳被他问的一愣，忽然笑出声：“噗……你知道什么叫谈恋爱？谁是狐狸精？”他把童覃推开，“等会等会，别动手，你为什么生气啊？”
“你还笑，你还笑……”童覃炸了毛的模样活像只河豚，“你就是不学好了，奶奶就怕你不学好，你还和那个狐狸精有来有往……还有那天那个开车的，一个比一个不像好人……”
“不是，你小点声……”童阳慌忙捂住童覃的嘴，“小屁孩知道什么呀？那不是狐狸精，那是我同学，人家有男朋友。”
童覃：“……”
“那天那个男的不是好心把我送回家嘛，人家没杀人没放火，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童覃：“看着就不像好人。”
“你能不能不要以貌取人？”童阳也觉得李岛不是好人，但还是捏起小屁孩的下巴教育他，“那你觉得自己像不像好人？我瞅瞅，嗯……小伙子挺帅的，瞅着就不像好人……”
“呸，你才不像好人……”
-
李秀勤最近老是腿疼，矮点的凳子坐不得，坐下就起不来。童阳放学不敢多耽搁，回家帮着李秀勤做饭。
他做的东西算不得好吃，但也算不得难吃，跟着李秀琴在厨房偷师学艺，厨艺倒也精进不少。
这天李秀勤接到个电话，晚上就大张旗鼓的捣鼓起来。又打发童覃去菜市场买熟食，童阳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炒菜，都是逢年过节摆桌的大菜，锅里还炖了条鱼。
童阳认真想了想，不是什么节日。
“奶奶，今天有客人？”他放好书包就往厨房跑。
“哎，今天小覃他姥姥姥爷过来。”李秀勤拿着铲子去碰油烟机的按钮，童阳忙帮她按开。
“老两口在东北，来一趟怪不容易的，上次来的时候小覃刚会跑。”
童阳洗洗手帮忙切菜，又听李秀勤闷闷道：“他们这次想把小覃接过去住段日子，这不马上放暑假嘛。小覃没住过姥姥家，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
童阳拿刀的手一顿，又低下头仔细的把土豆切成块。
“不过还得看小覃的意思，小孩儿玩心大，他要想去就去，幸亏家里还有你跟奶奶作个伴儿……”
童覃一路小跑跑回家。
李秀勤吩咐他买了只烤鸭，烤鸭外皮烤的焦黄酥脆，一撕就露出软烂的瘦肉，飘得满屋子喷香。童阳把肉撕开，又撒上人家给的孜然包。童覃跟去添乱，童阳偷偷给他撕了好几口鸭肉。
“哥，我刚刚又看到那个狐狸精了。”童覃一口鸭肉塞得满嘴流油。
“她叫戴雪晴，不叫狐狸精。”
“她问我你缺不缺小嫂子。”
“……”童阳一愣，“那你说什么？”
“我还说什么？你真想早恋啊？”童覃睁大眼睛盯着童阳，吐出一根小骨头嘀咕道，“我把她骂了一顿。”
童阳轻嗤一声，撕完烤鸭他甩甩手，去水龙头下冲，忽然想起什么，他问：“你知道一会谁要来吗？”
“我姥姥我姥爷。”
“嗯。”
“他们从东北来的，我反正没什么印象。”童覃说完又去捏盘子里的烤鸭肉，被李秀勤发现直接一巴掌拍过去，“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偷吃，再吃就没了。”
童覃撇着嘴缩回手。
童覃姥姥姥爷看起来很时髦，起码在他们那条巷子里算是时髦的。
姥姥穿了个格子衫，浅色条纹裤子，还挎着个老年包。老爷穿着皮鞋，戴着鸭舌帽，鼻梁上架副眼镜。
“是这个门吧？第三户？”
李秀勤听见声音急忙迎出来：“对对对，老亲家！”
一见面俩老太太就拉着手嘘寒又问暖，说一路上奔波劳苦的客气话，童阳站在香椿树旁，听半夏老槐树上知了聒噪的鸣叫。童覃被叫过去，姥姥蹲下认真瞅他的脸：“真是，你瞅这媚眼多像卉卉？小鼻子小嘴跟他爸妈一模一样。”
“是，是，亲家母别哭，都过去了……”
李秀勤挽着童覃姥姥的手，童覃回头看童阳，他看见他哥满脸淡漠，脸上的表情和眼前这一幕并不相搭。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去拉童阳。
他挣开姥姥的手，小跑到童阳面前，轻轻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