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忆（五）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两个人同时看向门口肯定是顾萧回来了。
“非常非常不好意思两位，我手机关机了。”顾萧提着一大袋子蔬菜和一袋子零食。
“没关系，已经认识过了。”边边回。
何安辰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顾萧没给。“我拿到厨房就好了。”
他们两个都跟在顾萧身后，顾萧一转身看向何安辰说：“你等着就好。”何安辰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继续回客厅等着。
“你让人家客人自己待着？”边边蹭了蹭正在切菜的顾萧小声说。
“那怎么办？我要做饭。”顾萧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我做饭，你去就好了。”听到边边这样讲顾萧感觉这样不太好，“我带来的客人，怎么能麻烦你。”
边边假装很凶的讲，“顾萧，你现在跟我俩呢？”
顾萧一笑，“爱你边边，那我煲个汤。”
顾萧拿了一瓶酸奶给何安辰。
“你好像很喜欢喝奶。”何安辰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顾萧不记得有和何安辰说过这件事。
“猜的，没有饮料各种酸奶，不是你喜欢就是你朋友喜欢。”何安辰一脸小骄傲快夸我的样子。
“你接下来什么工作？”要过年了顾萧知道何安辰肯定不会闲着。
“跨年演唱会。”
顾萧点点头。
“你呢？跨年怎么过？”何安辰反问。
“我就在家写稿子可能会去看个电影。”顾萧回。
何安辰：“你和你朋友不出去？”
顾萧：“边边放假早，她要回家。”
“你几号放假？”何安辰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能聊。
“我已经放假了。”顾萧喝了一口奶。
何安辰就很疑惑了，“那为什么不回家？”大概安静了有多久呢？五秒吧，何安辰觉得。
“偷跑出来的怎么敢回家。”顾萧的眼睛红了，何安辰知道不是在开玩笑的。
“为什么？”何安辰知道可能不该问的。
顾萧突然站起来，“先吃饭。”
对于长期点外卖的何安辰来说这顿饭是异常丰盛了，口感极佳。顾萧一笑，“要不要，喝点？”
没有人反对她就拿出来三瓶酒，先是喝倒了酒量最差的边边。
顾萧也喝到了脑袋有点重晕乎乎的，心里那股委屈的劲儿就全都出来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什么？”何安辰没想起来她突然提到的话题是什么。
“因为他们都不许我学编剧，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只会做梦的傻子。”顾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所以我偷偷的努力，自己写小说很多部被改成电视剧，我就有钱了自己养自己。自己考研，自己拼。”这个姑娘她在骄傲的笑着。
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就会被认可，可是家里人还是说：“不长久的。”
何安辰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顾萧拿开他的手，“我没醉。我就是，就是有点难过。”顾萧抓起酒又喝了很多。
“你已经很优秀了，你有边边还有我。”何安辰心里很难受他想拿过顾萧手里的酒，顾萧怎么也不给他。
“我不需要有人陪，真的。”顾萧像个被欺负的孩子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酒幽幽道：“我只想有人爱。”
很久以前边边问顾萧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她说像太阳一样阳光。
边边问：“为什么？”在她眼里顾萧本身就是一个太阳。
顾萧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她醉倒在了何安辰怀里。
喝醉的顾萧不吵也不闹就是一直抱着何安辰，好像能感觉父亲的存在，全家人的支持与陪伴。她的家庭很幸福，除了没有人支持她的梦想。
何安辰把她放在床上，她也不放开抓着他的手，“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何安辰点头应下。
顾萧睡去后何安辰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给她盖好被子，“顾萧，以后我来爱你，晚安。”
何安辰走的时候收拾完了客厅和厨房，关上灯离开了顾萧家。
顾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头有点疼她突然想到昨天何安辰来了，而她喝大了。
顾萧拿起手机就看见何安辰发来的消息。
何安辰：醒来之后头疼的话记得煮醒酒汤。你床头的水是昨晚倒的已经冷掉了，加点热水再喝。
何安辰：年后见。
顾萧觉得开始想念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开始在乎了也就开始担心失去了。
这些日子里她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和何安辰聊天。总是强迫自己写稿子，但每每打开电脑却总想到何安辰的样子。
没有等到何安辰所说的年后他们就见面了，如何安辰期待的那样他再一次演了顾萧笔下的男主角，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改编自己的作品。
见面那天是在北京郊外的一间工作室里，何安辰本来是去围读剧本到了之后发现顾萧也在。只是气氛有些凝重。
“什么都能改只是人物性格不能改。”顾萧道。
编剧道：“我们知道你有自己对人物独特的情感，这样改只是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
顾萧觉得片方是把自己当作傻子来耍，“老师我是没您从业久但对于剧情的节奏和把握我还是知道节奏的，这样强行推动情节发展只会毁了这部剧。”她已经在这里讲了三个小时了，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编剧：“顾老师这个本子已经和您没关系了。”
顾萧冷静下来道：“每件事情的发展都是有因果的，男主的生长环境不会让他成为一个对社会有报复心理的人，我不是在维护这个人物性格而是在维护自然发展的结果。如果一个剧给外界传递这样毫无根据的发展本身就是失败。”
“还有。”顾萧没给编剧开口的机会，“我是不参与这个本子的改编但是合同中写明了尊重原著作者的合理意见，既然大家洽谈并不愉快就当我没来过，这个剧和我再无干系。”
片方的目的很简单他们只想挣钱，剧情越有冲突越能吸引观众，是否存在的合理制片人很少参与，她的不幸就是遇到了一个无良编剧。
自从何安辰到这里后就看完了全程，顾萧占理却不占优势。
“顾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第一部作品就能拥有署名。”编剧道。
正打算离开的顾萧因为这句话站住了，“那就希望你的心思能让你的作品爆红，也希望网友愿你为你的剧情买账。”
顾萧离开时制片人刚好赶到，顾萧笑了笑不想多听一句话。出门时外面下起了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跟她到了门口。像是来送她，真是可笑。
顾萧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走进了雨里，像晴天一样一步步走着。
“顾老师我给你打车。”制片人在后面喊。
“不用了。”顾萧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的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编剧因为对剧本的不满闹到工作室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没有人听？
何安辰的助理手中有一把伞，“我去给顾老师送去？”他问何安辰。却被何安辰拦下了。
何安辰几乎是小跑到了她身边，手里没有拿伞。他的出现倒是让顾萧意外。
“一起走走？”何安辰笑着问。
本来沉着脸的顾萧扬了一下嘴角，“好啊。”
他们并肩走在雨中，是年少轻狂，是坚守内心。
从何安辰走过去身后的人便收起了嘲笑的嘴脸，这件事情闹大了。
直到走出去很远身边没有了一个人影后何安辰拉住顾萧的手，顾萧一怔看向他。
何安辰说：“在雨里哭也是能看见泪的。”
“谢谢你。”顾萧道。
“难受的话就哭吧。”何安辰接着说。
顾萧摇摇头，“不值得。”
回家后顾萧发了条微博，表示不会再参与关于剧的任何过程且剧与文无关。
当天晚上何安辰的工作室也发了条微博，不再参与该剧拍摄。
何安辰违约了。
后来的两天何安辰总是在安慰她，顾萧很吃这一套慢慢好起来了。
直到很多年后顾萧看见专业院校毕业的编剧专业学生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时才明白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样幸运。中国编剧的地位太低了在这条路上走的太难了。
她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才会一帆风顺。
元旦前的日子何安辰忙到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顾萧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了好多天，她没日没夜的写稿，终于把自己带入了人物的世界。她已经很多天没有打开窗帘了。
创作时人们会因为人物的性格而导致自己的某一部分情感被挖掘，以致无限放大。开心是，忧郁也是。
顾萧一直都觉得换上精神分裂是迟早的事。
12月31号凌晨4：30
顾萧慢慢地在电脑上打下一行字，眼泪滴在了键盘上。她又把那行字删去。趴在键盘上痛哭了起来。
她的主角失去了唯一梦想，连接他和未来的最后一根弦断了。顾萧不知道他该为什么而活，这些日子她把所有的情感都给了这个故事，好像那就是她自己的命运。
她很难过可她不知道她能去找谁。列表里的人她一个都没有去打扰。
很久之后她写在备忘录下一段话：
我一直在做别人的太阳，也自以为活泼开朗，可我也会难过我温暖不了自己的夜了。好想找一束光，好想看见一个笑容那么明朗，好想遇见一个人。
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内心，她就是想何安辰了。
三百多天的日子里，他不是突然闯进顾萧世界的。或许是暑假开始的，何安辰每天都会和她分享一些生活中的小事，依赖就是这样产生的。顾萧想。
写作就是要无限放大自己的情感，所谓理智是她强行按给自己的。
太阳不屑于黑暗，他见到过太多阴冷的地方，很多人的出现并不会显得多么独特。
能吸引太阳的不是无底黑洞里的一丝光亮，而是比太阳更亮的光，太阳会累吗？太阳希望被别人温暖照亮吗？
他希望。
顾萧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窗外飘雪了。新年越来越临近，街上熙攘的人群好像现在不是夜里。
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顾萧看着窗外的烟花告诉自己，“新年快乐。”
00：00
手机信息不断响起，又是大家道祝福的时间了。
00：04
顾萧接到了第一个电话，一个女生哭着说：“萧萧我失恋了我该怎么办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完顾萧放下电话。没有挂断，任由女生一直哭。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不知道女生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让她回神的是又一阵铃声的响起。
是何安辰。
“从你的卧室往下看。”
顾萧走出书房，拉开卧室的窗帘，何安辰穿着白色羽绒服站在雪地里，朝顾萧招手。
顾萧赶快穿鞋下楼，她没耐心等停在十三楼的电梯，一路跑下去。
脑中突然想到一句话：太阳不喜欢挑战，喜欢仰望，就像很多人的本性不是征服，而是被照耀。
风很大，雪很凉。顾萧看着雪地里的何安辰一步步向她走来。
何安辰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顾萧，“都说新年拥抱的第一个人是你最爱的人。”何安辰在顾萧的耳边说，“顾萧，我不想默默无闻的陪着你，我想光明正大的爱你。”
顾萧没有动一下。
何安辰见她没有反应，慢慢放开她，看见顾萧红肿的眼睛又流下了泪。
“怎么了？怎么哭了？”何安辰心疼的擦去顾萧的眼泪。
“我们先回家，外边太冷了。”顾萧这才反应过来，何安辰应该是演出一结束就来了，羽绒服里很单薄的样子。顾萧点点头慢慢拉住何安辰的手。
何安辰摸摸顾萧的头发，“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顾萧摇摇头。
“好，那我不问等你想回答的时候再说行吗？”然后轻轻揉了揉顾萧的眼睛，“泪流多了眼睛会疼的。”
“你。”顾萧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我？”何安辰一笑，“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顺嘴说。
“我。”顾萧抿着嘴低着头。又开口，“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知道。”
“我也不想谈恋爱。”
这次何安辰没有回答，顾萧抬头圆圆的眼睛看着她，“我只想结婚。”
何安辰突然笑了，“这么心急嫁给我？”
顾萧脸越来越红，“你别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就要想好你要娶我照顾我一辈子。何安辰，我现在跟你讲这段话只有两种情况。一你不喜欢我。那么此刻我就是一个傻子，像一个跳梁小丑说着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决定要赌在你身上，而你从这一刻起就知道我已经输了。二你喜欢我。那无论结果如何我已经赢了。你不用着急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喜欢我，时间还长我自己去发现。”
“下辈子就不准备嫁给我了？”何安辰反问。
“我说了，现在不许开玩笑。”顾萧觉得这是很认真的事。
“那么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会对你的一辈子都负责的。”何安辰看着顾萧的眼睛回。
顾萧慢慢嘴角上扬，“那要有个正式的开始。”
何安辰摘下右边的耳环拿到顾萧面前，“顾萧，我想请你做我现在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共度余生的夫人，你愿意吗？”
“怎么搞的像求婚一样。”顾萧说。
“愿不愿意？”何安辰又问。
顾萧伸出手，“拿来吧。”
何安辰把耳环戴到了顾萧的右耳上。
在顾萧的左手上有一枚戒指，是她用第一笔稿费给自己买的。现在右耳上有一个耳环，是她生命中除父亲和弟弟以外第一个爱她的男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