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救驾
得益于临行前从姬世恢那里得到的诏书，纪允炆能够调动大炎境内所有忠诚于皇室的军队。由此，他才不必烦恼于如何看押和运送数量庞大的龙家武者。
将人犯全都交给前来交接的将领，并从后者处得知在全国范围内针对麒麟党的最后收网已经开始之后，纪允炆便带着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回洛安城。
他本想留下岳玲芸和陷阵营，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收网已经开始，但是没人能够保证龙家没有后手，这些武者被劫走无所谓，万一岳玲芸受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临走前，纪允炆多次叮嘱了接手的将领如果有人劫囚不必抵抗任由他们去。搞得那位将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纪允炆对于姬世恢的布局能力很有信心，而一路上陷阵营斥候带回的情报也纷纷印证了他的判断——
不论是边关还是内地，不论是重镇还是荒村，皇帝的军队在整个大炎靠着让人难以置信的默契发起了对叛乱分子的围剿，处处都是前线，处处都在传出捷报。
世事如棋，一记妙手，便可翻天覆地，顷刻间让局势彻底扭转！
昨日还分散各地作乱、谋划着实施着阴谋的麒麟党逆贼，全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朝廷的无情绞杀，似乎针对他们的大网早就在他们将大炎境内弄得一片混乱时便已经编织完成。
唯一逃过一劫的是原来的宋国领土，因为新近占领且晁正那计划外的身死，因此宋国一时间成为了麒麟党最后一个称得上稳固的大本营。
但即便如此，驻扎在宋国境内的麒麟党叛军也无法有所作为。
一方面，如今的麒麟党在经过诸多事情之后也陷入了姬世恢曾经的恐惧之中：他们也已经开始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另一方面，一直都很老实的乾国突然陈兵边境，颇有进攻宋国的趋势。
走到这一步，麒麟党可谓大势已去了。
事情顺利，接下来就是庆祝胜利、缅怀英烈、灾后重建等等工作，纪允炆能够插手的不多，他也差不多可以带着弟子们去历练了。
他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在距离洛安城还有近百里的驿站，他见到了早已等候于此的李炜和姬旼。而两人的神情让他本来还很不错的心情瞬间跌落。
“怎么了？”
纪允炆注意到姬旼怀中捧着一个盒子——装玉玺的盒子。
“陛下呢？”
“请殿下即刻随老奴进宫救驾！”李炜神色憔悴，不知有多久不曾休息，他来不及回答纪允炆的问题，便恳求道。
纪允炆皱眉，李炜不会失态到说话都这么没头没尾，如今这副样子只能说明事情确实很严重。
姬旼戴着面具，但纪允炆能从她的气息里感觉到很多东西。
比如绝望，和见到纪允炆后那近乎癫狂的希望。
“小旼，玉玺给我。”
纪允炆说着便写了一道圣旨，从姬旼手中接过玉玺让这份矫诏成了真。随后将之交给了岳玲芸。
“玲芸拿着这份圣旨，带着陷阵营前往京军大营掌控大局。有我消息之前任何队伍，不论来自何处统军将领是谁，均不得靠近洛安城二十里内。”
“是！”岳玲芸没有任何犹豫和疑惑，接过了那道圣旨。
京军大营虽然在大叛乱初期一度陷入混乱，但得益于程仲谋多年来的治理，京军在极短时间内肃清了内部的麒麟党叛徒并重新组织了起来，在很多地方的叛乱还未开始时，他们就已经恢复了战斗能力。
之后，整支京军全都待在大营中寸步未离，虽然没有为平叛出力，但也在事实上确保了皇城的安全。
程仲谋死前将自己的帅印交给了纪允炆，现在只要岳玲芸带着圣旨和帅印前往大营，剩下的京军将领们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理理去找耶律娆，利用好我们手里的地下势力，务必掌握洛安城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是。”袁理理点头，她和耶律娆之间很早就恢复了联系，后者则是趁着麒麟党狗急跳墙，面对朝廷应对不暇的空当基本恢复了自己对地下世界的掌控。
“颖秋和裳卿，还有尤雪。”看向尤雪时纪允炆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确定自己能不能像这样给名义上同为大宗师的谪仙子下令。
“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帮忙。”尤雪看出了纪允炆的顾虑，微笑道。
“多谢。”纪允炆总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写了一道圣旨交给解颖秋说道：“带着这道圣旨去调集京城十二卫所有兵力巡逻。”
“哪怕是寻常斗殴滋事也要严办，全都抓起来。”
“明白！”
安排好一切之后，纪允炆重新看向目瞪口呆的李炜说道：“莺儿随我进宫，李公公带路吧。”
“剑尊随我来。”李炜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臣，很快缓过劲来便带着纪允炆赶往皇宫。
几人修为都不低，心急如焚的李炜和姬旼更是拼了命般地赶路，以至于值守城门的士兵竟然没有意识到几人进城了！
冲进皇宫，一路无阻地通过天武卫重兵设防的层层防线，几人最终来到了纪允炆与姬世恢初次见面的地方。
姬世恢躺在一张临时安置的床上，形同枯槁、奄奄一息，比已死之人看着还有更多一层痛苦。
“怎么回事？”纪允炆尝试对姬世恢进行探查，随后就发现后者的状态就如同外表展现出的那样已经气若游丝，任何时刻咽气都不奇怪。
“老奴无能。”李炜跪了下去，满脸懊悔。
“陛下回京后昼夜不停处理政务调度各方，老奴依殿下指示护卫在侧一刻不曾松懈，可谁曾想就在两天前，陛下突然昏迷倒地，宫中御医无一人拿得出主意！”
没能保护好皇帝，李炜羞愧万分，恨不得以死谢罪；可他也不解——自己这些天一直都率领天武卫护卫姬世恢，哪怕是天底下所有的大宗师一块来暗杀也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陛下怎么就突然出事了呢？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纪允炆觉得自己大概看出了问题所在，眼角余光看向阮莺，发现她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旼，扶李公公退后些。”
等姬旼搀扶着早已心力交瘁的李炜退开后，纪允炆看向阮莺。
“莺儿。”
“师父，弟子的本事尚不足以逼出蛊虫，还请师父出手相助。”阮莺也不耽搁，立刻就开始从纳戒中取药，并向姬旼说道：“听闻大炎皇宫中有一太古传承下来的鼎炉，可否搬来？”
姬旼点头，不等她和李炜下令，屋外就传来了天武卫行动的声音。
事急从权，关乎皇上安危的事情上他们也不需要等待首领的命令。
不一会儿，那传说中太古时期由坠星在天地孕育下自然形成的鼎炉被从司天监搬了过来，放在了院子里。
阮莺立刻以真气燃火开始炼丹，同时说道：“烦请各位出手，让此火时时刻刻都烧至最旺。”
姬旼和众天武卫闻言立刻上前，诸多高手一同发力，纯粹由武者真气凝结的火焰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这样的举动对武者来说是极为可怕的消耗，即便是姬旼和天武卫众人也支撑不了多久。
“师父，请出手！”阮莺速度很快，药香渐渐弥漫之际，她回头大喊。
纪允炆闻言，立刻剑指按住姬世恢胸口，随着真气运转，姬世恢干枯的身躯立刻开始剧烈抽搐，看得人胆战心惊。
随后，数不清的发丝般的黑线开始在他皮肤下游动，朝着胸口汇聚。
随着纪允炆缓缓抬手，无数黑线聚集而成的“蛇”便被他拉出了姬世恢的胸口，在这毛骨悚然的场景中，“蛇”还在半空中挣扎着，即便被纪允炆的真气死死扼住，也依然在鼓足了劲想要冲进纪允炆的身体。
“恶心。”纪允炆不满地皱眉，他很想直接杀了这让人厌恶的东西，但为了救人还是忍住了。
手一挥，“蛇”立刻被纪允炆的真气送入了早已药香四溢的鼎炉里。
早有准备的阮莺立刻封闭鼎炉，随后动用了她身上的晋国千年传承，开始炼化那“蛇”。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此蛊，同样需要此蛊本身。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武卫们逐渐支撑不住倒下，最后就连姬旼也有力竭之势，鼎炉的火焰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李炜拖着老朽无力的身躯，就打算上前为了姬世恢彻底燃尽自己。
纪允炆正护着姬世恢的心脉防止他真的丧命，但不想再看到牺牲的他还是决定分出一份力来维持住鼎炉的火焰。
不过他也没能成功出手，因为阮莺对“蛇”的炼化，恰恰在此时完成了。
随着一声巨响，鼎炉的封盖被飞上了天际，从炉中爆发而出的强大气息甚至吹飞了阮莺，好在她如今修为已高，勉强稳住了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紧接着，一条宛如直接从神话中飞出的五爪金龙冲出鼎炉，咆哮着飞向天际，随后又直直冲向了床上的姬世恢。
纪允炆没有出手拦截，而是立刻退到一旁防止金龙受到自己的干扰。
金龙钻入了姬世恢体内，随后，一个金光璀璨的茧慢慢将姬世恢给包裹了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蛋放在床上。
“殿下，这是——”李炜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纪允炆的表情告诉他姬世恢没事，但他还是想要知道自家陛下究竟如何了。
“造化啊造化。”纪允炆咧嘴笑了笑，“也多亏了世恢这些年来勤政爱民，深得民心。”
“那些逆贼本来应该是打算靠着这蛊虫吸干世恢的天子之气，尽夺大炎气运，谁知道反倒彻底成全了他真龙天子的命数。”
“您是说，陛下没事了？”李炜注意到了纪允炆对姬世恢称呼的转变，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话语里藏着大玄机，但比起那些，他更庆幸于皇帝真的没事了。
“何止是没事。”纪允炆看着站都站不稳了还在担心姬世恢的李炜，心中不免佩服他的忠心。
“大炎今后，要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真龙天子，圣主明君了！”
即便是纪允炆，也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真龙天子，这个名号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皇帝来说不过是个虚名，自古以来无数的野心家都曾经给自己戴上这个称号，却鲜少有人真的配得上。
但很少有人知道：真龙天子这一身份是实打实存在的，而且能否成为货真价实的真龙天子与血脉、地位、财富这些因素统统无关。
勤政爱民、力行节俭、从谏如流、君臣和睦、百姓倾心并不是当上了真龙天才能做到这些，而是做到这些事情才算得上真龙天子。
世间不靠修炼武道便获得修为的方式不少，成为真龙天子算是其中最困难的一种，也是收获最多的一种——拥有真龙天子作为国君的国家，其势其运都将随之受到天地庇佑，百姓心心念念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将会在这个国家成为常态。
但这个身份并非永久的，需要为人君者始终保持初心，恪守明君风范。
很多皇帝都曾经达到过距离真龙天子咫尺之遥的境界，但都功亏一篑，在权力带来的剧毒中彻底沉沦。
世恢啊，你能坚持多久呢？
纪允炆看着巨大的金色光蛋，本来姬世恢也只是一条尚未成形的幼龙，麒麟党下蛊谋害他的举措反而推了他一把，让他成功跃过了天门。
真龙天子本身的实力就不容小觑，也不知道这位时隔至少千年才重新出现的真龙天子能够坚持多久。
期望你能永葆初心。
“太子呢？”纪允炆看向李炜。
“陛下病倒后，太子第一时间下令封锁了消息，继续暂代陛下处理国政。”李炜整理心态，神色恢复了不少。虽然不是很清楚纪允炆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陛下不仅没事还得了似乎天大的福气，他就放心了。
本来太子也被监国这段时间的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准备等姬世恢回来之后好好休息，谁知道姬世恢突然倒下，他便只能再次临危受命。
他做得不错，纪允炆来之前让身边几人去做的那些事情，再晚一步，太子也会下令命人去负责。
“那他还得再辛苦一段时间了，世恢这个样子，没有小半个月是出不来的。”
“给他带话：非常时期非常办法，现在大炎境内讨逆平叛就剩最后一步了，万万不能大意，更不可不必要的仁慈。”
纪允炆没和太子相处过，但也听说过他“宽仁忠厚、礼贤下士”的名声，想来今后也会是个不错的守成仁君。
“有什么人或者事他狠不下心处理的，就来燕王府找我。”
“老奴明白了。”李炜恭敬地行礼领命。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都因为姬世恢的情况而心乱如麻的他才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间屋子里被供奉着的那幅画像，看清了那个被历代皇帝虔诚供奉的人物究竟是谁。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了解这些皇室秘辛，但也清楚了今后该如何对待大炎的这位名义上的“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