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重逢
关于从程仲谋那里找到的那块特殊的墨，纪允炆并没能从姬世恢那里获得有用的情报。
姬世恢也会在闲来无事时搜集各地的名墨当作消遣，过年过节时各地官员进贡的礼品里也会有不少名贵的墨，但他从未见过类似于程仲谋手中那块的。
“来自西域的贡品里也没有？”
西域那边应该也有制墨工艺，但是相关的产业并不发达，西域人和西方人似乎都不习惯使用东方的这种墨块。
但纪允炆还是这么问了。
当年的大战其实并未对东西方之间的贸易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诚然，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别的原因，西方各国以及教廷肯定是不允许和大炎进行通商的，但与东方进行贸易的巨大利益摆在那里，商人们可不会因为一纸禁令就畏缩。
不能和大炎通商，没说不能和大炎西域的各族通商啊！没说不能走海路去和位于极东的东夷国进行通商啊！跟他们做交易之后，他们会不会转头就拿着我们的货物和大炎贸易，那我们可管不着。
靠着各种各样的中间手段，西方与大炎的商业往来从未间断，而且相当兴盛，对于这样的违法贸易，西方许多贵族其实都有份，甚至连教廷本身可能都从中获利。
当年教皇确实差点就被东方的将领们斩于阵前，但维持教皇的权威和运行教廷可是很花钱的，光靠压榨西方的各国可不够。
教廷和国王、公爵们的禁令不是要禁绝“来自东方的污染与亵渎”，而是要让那些大字不识的贫苦西方百姓相信他们禁绝了“来自东方的污染与亵渎”。
时间长了，甚至开始有西方的大商人派遣使者来结交大炎的权贵，乃至于携带大量华美奢侈的礼品进献皇宫。
什么？你说我是西方人？不不不，我祖祖辈辈都是大炎西域人，我只是长得像西方人。
因此大炎皇宫里其实有不少来自西方的贡品。
“我会去检查一下的。”
姬世恢知道纪允炆为何要这么问——要论利用水下势力蛀空、颠覆大炎对谁来说最有利，眼光放小一点的话就是东方各国，失去了大炎的压制他们能肆无忌惮地争斗和扩张。
但从宏观来说，最有利的还是西方。
大炎既是东方的霸主，也是东方的城墙。
失去大炎，西方的圣战军绝对会在短时间内再次组织起来，入侵东方。
因此，麒麟党背后的支持者是西方这个可能，姬世恢也不是没考虑过，但针对西方的调查却无比的困难，那些西方蛮子赚钱的事情充满热情，但在防范东方的渗透方面倒是和大炎别无二致。
与西方有所勾结对于大炎官场来说几乎是最大的忌讳，虽说不少权贵暗地里都在通过各种中间手段从西方捞钱，这件事情姬世恢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双方的联系一旦超出生意往来的范畴，那么后果很严重。
还是那句话：姬世恢是一个重情义的明君，但抄家灭门的圣旨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而一直以来在西方埋下暗探网的尝试也都收效甚微，虽然也带回了许多信息，但涉及到深层次的情报却说得上一无所获。
如果西方有某个势力与麒麟党勾结甚至是麒麟党的幕后主使，那么姬世恢最多能够从一直以来的情报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现在有了纪允炆发现的这块墨，也算是有了新的思路，再好好分析一下这些年西方那边的贡品和传回的情报，没准能有所发现。
而再姬世恢的调查有所收获之前，纪允炆也并不是无事可做。
他的几个徒弟，总算是抵达了洛安，根据前来禀告的小宦官说：不只是他的三个徒弟，被他救回来的两人，以及姬旼全都跑到了他府上住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纪允炆有些哭笑不得。
秦王啊秦王，你是没有自己的府邸吗？我知道你着急想要增进修为，但也犯不上直接跑到我那去住吧？就我现在的对外身份，我怕会有不少人多想啊！
至于姬世恢，他并没有嘴角咧到耳朵根去——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因此并没有对女儿这急着和剑尊见面的动作有任何多想。
还是要先让我做做思想工作啊！
离开皇宫之后，纪允炆就直接回了自己的燕王府，此前这座府邸并未被他充分利用起来，毕竟他是真的住不惯这种豪华宅院。
不过接下来应该就能热闹起来了。
走进大门，远处就有一袭红色倩影朝自己飞了过来。
“师父！”
虽然高度很低速度也不快，但解颖秋是真的在御剑飞行。
她脚踏一柄不知哪来的剑，一袭红裙随风舞动，当真如同神话中的仙子临世，美得惊心动魄。
但纪允炆能看得出来——她衣衫的那种仙气十足的飘逸感跟风无关，是她运作真气可以营造出来的效果。
能够一边御剑飞行，一边真气御物给自己营造形象，看来这段时间她进步确实不小。
来到纪允炆身前，解颖秋纵身一跃朝着他扑了过来。
这次纪允炆没有躲开，孩子进步大，奖励一下也是应该的。
“嘿嘿，师父我好想你啊，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来洛安了，您不在这段时间我好寂寞啊！”解颖秋紧紧地抱着纪允炆，像只猫似的蹭来蹭去。
“有些要紧事，为师就先行一步来处理了。”纪允炆一边撸猫似的回抱住解颖秋，一边探查起她现在的修为。
不错不错，不只是对真气的运用正式向着玄幻方向迈进，就连最基本的修为也有所长进。
“师父您这次怎么不躲我了？”解颖秋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盯着纪允炆。
“你进步大，奖励一下。”
“奖励只有这个吗？”
“那你还想要什么呢？”纪允炆笑眯眯地问道，照现在这个进度，单论实际上的战力，解颖秋也许很快就能和宗师或者准宗师一级的武者平分秋色。
听到自己等候多时的这个问题，解颖秋立刻停下自己蹭来蹭去的动作，但仍旧抱着纪允炆不放。
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一闪而过的魅力甚至比纪允炆所知道的寻常媚术还要可怕，竟然让他一瞬间都有些虎躯一震。
这丫头，让她提升真气，竟然还开发了这方面的能力？！
“我想要——”
“师父。”
阮莺的到来，在一个非常好的时机让解颖秋的虎狼之辞没能说出口。
纪允炆看去，发现阮莺和文裳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向他行礼，而在二人的身后，还有两名他没见过的女子。
不对，说没见过也不恰当，应该说上次见面时，她们二人的形象与现在差距极大。
“师父，这是弟子新炼的丹药。”阮莺双手献上一个还挺精致的小木盒。
纪允炆也懒得把抱着自己的解颖秋拉开了，他接过木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气血丹。
这是最寻常最廉价的一种疗伤丹药，行走江湖的武者以及寻常的习武之人身上一般都会带着一两颗。
对于武者来说，修为渐高之后这东西就没什么用，因此更多的还是凡人在用。
盒子里这一颗气血丹，从纪允炆的感知来看不仅疗效比寻常的市面货差了些，就连卖相都惨不忍睹，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这是颗煤渣。
以阮莺在医术上的造诣，不可能炼一颗气血丹炼得如此让人不忍直视。
那么，这颗丹药的来历只有一种可能了。
阮莺的以天地为鼎炉、以真气为烈火来炼制丹药，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
虽说只能炼出这种劣质品，但纪允炆明白：从零到一，往往才是最大最有价值的突破。
“莺儿也做得很好，这颗丹药，为师很满意。”
“谢师父夸奖。”也许是有外人在，阮莺尽力想要维持住自己那出尘仙子的气场，但还是避免不了脸颊绯红，只能在嘴角也抑制不住上扬之前低下头去。
古籍有载，最顶尖的天地鼎炉之术能够炼制出凡间不该有的仙丹神药，到时候自己是不是能够炼出就算是师父也招架不住的药？
一想到这个，阮莺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憋笑憋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孩子，我夸这么一句，犯不着高兴到这个地步吧？
算了，她高兴就好。
之后，纪允炆看向了站在一旁，有些忸忸怩怩、像是不太敢和他见面的文裳卿。
呃。
起码，进步还是有的。
恢复了不少记忆之后纪允炆能够判断出来：如果不解决掉文裳卿身上的上古禁制，那么她的修为基本就算到头了，今后的进步只会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滞不前。
“裳卿。”
“在。”文裳卿情绪很低落，两位师姐这段时间进步都堪称神速，现在两人都已经做到了外人眼中堪比神迹绝无可能之事。
唯独自己，几乎看不到什么长进。
她每天都在废寝忘食地参悟真龙遗骨，遗骨里的仙女姐姐也一直都在倾心教导，但她就是难有突破。
姬旼明明有着世间公认最不适合修炼的武难体，实力都比自己强一大截。
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修习武道吧。
“你也很努力了，不必难过。”纪允炆轻柔地抚摸着文裳卿柔顺的头发，安慰道：“你修为上的困难，为师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真的吗？！”
师父从不会骗自己，因此纪允炆的这句话，让文裳卿的心情瞬间冲出谷底。
“嗯，不过还需要些时间准备，你就先继续努力修炼，到时候突破瓶颈，一飞冲天。”
“嗯，弟子明白！”文裳卿是不服输不放弃的性格，有了这个希望之后，方才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弟子绝不会师父失望！”
“好，就是要有这股气势。”纪允炆欣慰地点点头，文裳卿这股韧性，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喜欢的品质。
和三个徒弟都打了招呼之后，纪允炆也不急着问姬旼在哪，而是先看向站在阮莺和文裳卿身后的两名女子。
其中一人他记得，是那个岳家的后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她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少年英豪般的锐气。
虽然阮莺也会让人远远地乍一看时错认成一名风度翩翩的公子，但也只是远远地乍一看而已，只要稍微仔细些，哪怕不看相貌，光是身材曲线就能看出来不是男子。
但这位岳家后人就不一样了，若不是纪允炆作为大宗师观察能力出众，否则哪怕看身材曲线，她也会被认成一个俊秀青涩的公子哥。
偏偏还目光锐利似剑，有着连那些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都不及的神采。
而另一位女子，外貌上颇有些天人之姿，结合气场的话属于大部分男人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娶回家的那种贤妻良母，只不过此刻她的脸上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也是，毕竟经历了那种事情。
两人也注意到了纪允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便齐刷刷地下跪行大礼。
“岳玲芸。”
“袁理理。”
“谢剑尊救命之恩！”
当真是岳家的人——纪允炆看着岳玲芸，这个年纪，应该是当年天玄府覆灭之战中，幸存下来的岳家人的后裔。
而另一人。
纪允炆看着袁理理，他记得在大炎的东南方向似乎有一支地方豪强势力就是袁姓，难道这女子是那家的人？
“两位快快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等修行武道之人该做的，又何须二位如此大礼？”
因为被解颖秋抱着不方便行动，纪允炆只能使了个眼神让文裳卿和阮莺把两人扶起来。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屋吧。”
虽说这一带行人不多，但一群人老这么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子。
不过纪允炆很清楚，仅仅是刚才的这番互动，“燕王殿下府上收了几个貌美女子”的传言很快就会飞遍洛安城内的权贵们。
也好也好，有弱点的人更容易被想要拉拢的买家盯上。
而就在纪允炆让仆人关上大门，他自己把解颖秋从身上拿下来之后，刚要迈步往里走，就察觉到了异样。
随后，他精准地抓住了姬旼那朝他胸口袭来的拳头，随后又拨开了紧随其后直冲他双眼的指刺。
“很好。”
对于姬旼不需要太多的夸奖。
从前的姬旼，一击之威力虽然可怕，但行为却过于轻易的能让人预测，并做出准备；虽然能够在她的速度面前做出准备的人也并不多。
你知道指着你的那把枪下一秒开火打你，不代表着你就能躲得开。
但遇上势均力敌的武者或是更强者时，她也难免会吃亏。
但现在，她就像一个田径运动员省略了“就位”和“预备”，直接执行“跑”这个动作一样，修为增长虽然不多，但实力绝对强于以往。
而且纪允炆能够感知到：方才那两次攻击，姬旼就如同他所教导的那样，基本上完全精准的做到了“部位性的真气调动”。
不愧是被誉为绝世天才的人，这进步速度当真恐怖如斯。
也好也好，接下来啊，正好需要你们这些小年轻大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