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龙帝
本来，按照纪允炆自己的计划，在处理完卞凉城内的各种事情之后，他会独自进入大炎境内，然后慢悠悠地赶往大炎的国都洛安，在一路上好好看一看这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以此来对自己即将“认亲”的大炎皇室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才刚进大炎没多久，就在官道上遇到了大炎皇帝安排来迎接他的人。
因为不知道他会走哪条路，所以在接到驻宋国使者的报告后，皇帝就让自己的亲卫——大炎传说中最精锐也是人数最少的天武卫分批驻扎在宋国进入大炎的各条道路上，等候纪允炆。
虽然天武卫的统帅表示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事情一概不知，但纪允炆猜测：皇帝那么急着要见他，大概是有什么隐情。
让专司保护皇帝的天武卫离开皇宫到边境上的各条要道等候，而不是通知地方政府进行迎接，说明皇帝不希望自己以外的人最先和纪允炆接触。
大炎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仅仅是为朝廷效力且已经对外公开的武者当中，就有不少一流的高手。
就算可能和皇室有着血缘关系，而且还是个大宗师，纪允炆也很清楚“剑尊”还不需要摆出那么大的阵仗来对待。
一想到自己在宋国查到的有关麒麟图腾的传闻，他就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卷进麻烦事里。
于是，在一众天武卫的快马加鞭地护送下，他本来打算花小半个月来享受的旅途，仅仅五日就到达了终点。
进入大炎皇宫之前，纪允炆询问过自己弟子们的情况，得知她们的队伍还有大概半个月才回到洛安。
大炎皇宫曾在一次内战中被大火焚毁，但哪怕是现在纪允炆正行走其中的这座后来复建的豪华建筑群，也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了。
雕梁画栋、朱墙黄瓦；星罗棋布在各处的许多园林，包含了南方的精致隽美，也有塞外的豪放狂野，即便占地庞大，但显然每一处角落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和维护。
这就是这个国家悠久历史的最直观体现之一
听说整座皇宫里生活着数千人，但这个数字对于这座建筑群来说还是少了些，一路走来纪允炆都没见到什么人，只有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侍卫正在巡逻。
天武卫们本打算用更快捷的方式将纪允炆带到皇帝面前，但被他拒绝了。
就为了见皇帝，他一路上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国家，现在都到了皇宫了，总得让他欣赏欣赏。
因此一行人在宫中走了许久，才终于来到了一座宫殿外。
这座宫殿看上去并不显眼，在整座皇宫里属于第一眼都不一定能注意到的类型；而且就大小来说也并不像是宫殿，更像是一间不大的庙宇。
皇宫里建有庙宇并不奇怪，真正引起纪允炆注意的：是这间庙宇享受的待遇。
首先是位置，虽然皇宫内部的道路设计得很复杂，但纪允炆敏锐的方向感还是让他得以判断这座小小的庙宇几乎是被拱卫在皇宫的最中心位置；
其次是守备力量，院内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哪怕是一路送他到此的天武卫也没有踏足这座庙宇，但在一墙之隔的院外，除了壮硕威严、全副武装的大量侍卫站岗，在常人察觉不到的地方，还有数量不少的天武卫在值守。
天武卫的传闻纪允炆曾经听过一些，这些人都是真正的高手，不论是作为军队还是作为武者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而且完全忠于大炎的皇帝。
这样的尖刀，这座庙宇外有至少十人。
纪允炆所知的关于大炎的情报里，并没有任何一条提及大炎皇室信奉某个宗教，因此应该不至于在皇宫腹地修建一座庙宇的同时安排如此过剩的守备力量。
难不成大炎的皇室暗中供奉着某种很了不得的神明？
别是什么邪神吧，我才刚灭掉一个国家的皇室啊，这么短时间里要是再灭掉另一个皇室的话，这个风评以后就要变得奇怪了啊！
不过，信奉奇奇怪怪邪教的皇室，想来也没有能力把国家治理得如此强盛。
虽然一路上都很赶，但纪允炆还是尽可能观察了沿途经过的驿站或是城镇，至少就他看到的来说，大炎确实如传闻中那般繁荣昌盛。
没有侍从，纪允炆径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大殿内烟雾缭绕，显然出自名家之手的特制熏香有着让人心境神凝的功效，殿内的布置着力于突出不可侵犯的神圣性，无处不显露出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放低声音的威严感。
绕过华贵的屏风，纪允炆就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画像，从画像周遭的摆设来看，似乎它就是这座庙宇供奉的对象。
而在纪允炆和画像之间，跪着一个人。
“姬氏子孙姬世恢，叩见老祖！”
说完，那人就以一个非常标准的、恭敬到极致的礼节，朝纪允炆叩拜。
欸？
一时间，纪允炆有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幅被供奉的画像，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纪允炆绕过姬世恢来到那幅画像前，细细端详起来。
画很古老，就算经过精心的保存，但仍旧有无法掩盖的漫长岁月留下的痕迹，但画像上的人，至少从外貌和神韵上讲，绝对是纪允炆本人。
没有造假手段能瞒过纪允炆的观察，也就是说，他不仅出现在了这幅不知多少年前的画像上，还被供奉在大炎皇宫的腹地。
而且现在，大炎的皇帝还在对他叩拜，称呼他为“老祖”。
“李炜将您的画像送回之后，我便猜到您的身份。”姬世恢保持着叩拜的姿势说道，“方才您进入院内，传国玉玺便有了反应，我便更加确定您就是老祖。”
说完，姬世恢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玺，双手捧着献给纪允炆。
玉玺做工之精良难以用语言形容，此刻正微微发出嗡鸣，有光芒在其内部闪烁。
随着玉玺靠近纪允炆，那光芒便愈发强烈起来。
等到纪允炆接过玉玺，姬世恢便再次叩拜下去，说道：“老祖此时归位，正是天佑我大炎之征兆！”
大炎建国的传说，在东方世界也算是无人不知了。
在五千年前，也有说法是三千年前，东方世界还没有任何一个说得上文明的国家，数不清的小部落之间彼此杀伐，争斗不休；武道也仅仅是萌芽之态，找遍东方也没有像样的武者。
后来，生活在如今大炎西北部的一个部族突然诞生了一位雄才大略的领袖，他不仅带领部族将领土扩大到前无古人的程度，甚至还教会族人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一步步引领族人建立起了国家，建立起了文明。
仅仅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这个部族就壮大强盛到了与东方世界的其他人类几乎不是一个世界、一个种族。
这个部族建立起来的国家，就是后来的大炎。
而为先民们开智的那位领袖，被奉为龙帝，大炎最初的五百年在他的统御下不断变得更加强大，一度有统一整个东方世界甚至扩张到西方的趋势。
他被奉为“龙帝”，是帝王中的帝王。
后来，龙帝毫无征兆的消失了，只留下了纪允炆手中的这个传国玉玺，以及“有难则回”的四字信。
在那之后，龙帝曾回归过数次，每一次回归都不是因为大炎本身的麻烦，而是足以影响整个东方世界的麻烦；而且每一次的回归，龙帝都会尽可能少的直接干预现状，而是采取其他的办法对大炎和东方的命运造成影响。
比如多年前，若非龙帝力推创建天玄府，那么后来大炎在面对西方世界的猛烈攻势时，很可能因为防线上的缺口而战败。
整个东方都可能因此覆灭。
而如今的大炎，在羡煞世人的繁华之下，就隐藏着足以颠覆整个国家的隐患。
姬世恢最初确实认为纪允炆就是他那未曾谋面的侄子，想要将其找回，为应对这一隐患增添可用的战力，但在收到李炜送回的画像以及对纪允炆实力的评价之后，他转而认为：这是龙帝感应到了大炎有难，东方有难，因此重新现世了！
因此，他才让天武卫尽出，尽快将纪允炆带到这间庙宇。
而此刻玉玺的反应，更是进一步证明了纪允炆的身份。
“不肖子孙，恳请老祖出手相助！”
纪允炆并未对姬世恢的请求做出回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端详着闪闪发光的玉玺。
大量的回忆，正在伴随着光芒的节奏涌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本以为，李炜最初和他见面时所说的那个故事中，保护幼小的皇子逃离大炎的剑尊其实就是换了个名字的他。
可现在看来，他想得太简单了。
而且，“感知到大炎有难，东方有难”？纪允炆会来大炎只不过是一系列的机缘巧合罢了，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更多是为了帮助几个徒弟变得更强。
可是——
“你说的麻烦，可是这个？”纪允炆说着，拿出了他自己临摹的麒麟图腾。
“正是！”姬世恢大喜，老祖不愧是老祖，自己还什么也没说，他就已经知道症结所在了。
这可太巧了。
纪允炆回想起自己得知麒麟图腾的始末，不得不感叹所谓“巧合”的强大。
而且，传说中龙帝现世并不会太过直接的出手处理麻烦，一想到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都是纪允炆为了让几个徒弟变强，而现在她们也即将到达洛安。
就连肖不弃答应铸造的兵器，纪允炆估摸着也快完工了。
好好好，本想着带徒弟们历练历练，恰好应了所谓“预言”是吧？
不过正好——纪允炆心情不错，倒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居然比事先预料的要高那么多，而是因为随着记忆的恢复，他对于解决文裳卿身上的问题已经有了些许思路。
“起来吧。”纪允炆将玉玺重新丢给姬世恢，“先别激动，等我那几个弟子到了，再慢慢说。”
“明白。”
“我的身份要保密。”纪允炆思考一番后，嘱咐道。
龙帝的传说流传得太广泛，一旦纪允炆就是龙帝的消息传开，那么麒麟图腾背后的势力一定会警惕。
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姬世恢点头，随后，又有些面色难看地说道：“有一件事，想来老祖已经得知，那天玄府”
天玄府是龙帝主导创立，留给大炎甚至东方的坚固盾牌，结果多年前不仅在大战中因为奸臣作梗而覆灭，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个后人也寻不到。
当时的皇帝还不是姬世恢，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感到羞愧。
“不必自责，那不是你的责任。”纪允炆摆摆手，“岳家的后裔我已寻到，至于镇守西域之事，等这次的麻烦处理完了，自会有结果。”
镇西都护府有大问题，肯定是不能继续用的。
“多谢老祖！”
竟然已经事先预料到这一步了吗？不愧是龙帝！
看着纪允炆那成竹在胸高深莫测的神情，姬世恢心中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被那“大麻烦”搞得焦头烂额的心情也舒展了不少。
“老祖，还有一事。”
“我的身份？”
“老祖明鉴，为防止老祖身份被不轨之徒知晓，还请老祖先扮作我令李炜找回的皇室后裔。”
让自家祖宗扮成自己的侄子，这个要求就算是姬世恢也有些不太敢提；但没办法，如今大炎已经被敌人渗透得太厉害，他不能冒险。
剑尊今日进宫的消息不消半日就会传出去，自己必须先做好准备，不能让藏在暗中的贼人们知道龙帝已归。
多年前他即位之初的大屠杀，其实并不完全是出于对权臣们的报复，更是为了铲除麒麟图腾背后的势力；但没想到当年的人头滚滚，竟然丝毫未能触及对手的根基。
但这次不同，龙帝回归，他有了一张最强悍的底牌！
“没关系，按你的计划来吧。”对于这种事情纪允炆倒是挺无所谓。
侄子就侄子吧，年轻点也好。
“如今你是大炎的皇帝，治理好这个国家，守护整个东方就是你的职责，我不会过多干涉。”
“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