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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萧珩前往甘泉宫面圣,进门前瞧着门口跪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仔细看来才瞧出是王学士,萧珩的手陡然握紧,但表面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怎么在这?”
御前太监阿宝躬身道:“王学士时不时便会来这跪着,请求圣上为从前的萧家翻案,圣上念他是三朝元老,已至颐养天年之龄,不愿与他计较,说他愿意跪就跪着吧,咱们这些下面人也只能照做。”
萧珩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抬脚入了甘泉宫。
甘泉宫内富丽堂皇,金丝楠木家私,镶金嵌玉的杯盏,一水儿数不清的贡品,寻常官员家的库房也不过如此。
永安帝瞧着来人是萧珩,露出些微笑脸,“朕正准备命人去请你,你倒自己来了。”
今日早朝又因为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吵得不可开交,永安帝一气之下便提前散朝了,萧珩当下自是不愿触及眉头,赵太师、宋承等人却闹到甘泉宫来了,永安帝皆三言两语将其打发走了。
“你瞧瞧这些折子,全都是说刑部尚书一职空缺如何的,朕真是不想看了。”
萧珩坐在太师椅上轻抚茶盏,迟迟不语,永安帝侧目,“平日里你的想法最多,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臣平日出的主意你总是要改改,添加点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天下人都说当今帝师是个奸臣,祸乱天下的锅我一介臣子如何背得起?”
永安帝当即大笑,“你呀,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没有你可不行。”
萧珩放下茶盏,声音清冷道:“臣以为既然君臣想法不一,不如让傅侍郎暂时打理刑部,若是傅侍郎可担大任,再将其命为刑部尚书,也能让人心服口服。”
永安帝倏然明朗,爽朗大笑道:“萧珩啊萧珩,朕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你这一宝。”
萧珩继续道:“方才我进来时瞧见王学士在门口跪着,那么大年纪了,别让他再来回奔波了。”
永安帝捻着胡须道:“朕也发愁啊,三朝元老。”
“我给你解决。”
萧珩离开甘泉宫后,照秋低声道:“薛姑娘被安排去了椒房殿的西厢阁,属下已将拂晓送去了。”
萧珩闻声顿步,“椒房殿?”
“尊荣夫人真是个麻烦。”
朝堂后宫都知晓尊荣夫人是个得寸进尺、嚣张跋扈的性子,个个都想绕着她走,谁也不愿触霉头。
照秋连忙道:“那属下去打点一下,给薛姑娘换个寝宫。”
“罢了,过些日子是不是有宫宴?”
照秋倏然想起来,“对,听闻从前选秀之后都会有宫宴,算是家宴,就是为了这些新入选的妃嫔展现才华的。”
萧珩摩挲着墨玉扳指,心里盘算着如何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薛重琅过得舒坦些。
“那等等吧,现在动手太显眼了。”
椒房殿内,尊荣夫人心烦的紧,这么多年椒房殿都是她一人居住,即便有新人入宫也是安排到其他寝殿,如今倒是把人安排到她的寝殿了,她想想就窝火。
竹若从内阁打听了消息回来,“夫人,听闻宫中的寝殿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先前离宫的妃嫔寝殿都在修缮,一时半会还住不了人。”
尊荣夫人没好气地扔下手中的橘子,“她一个长使,就算寝殿修缮好了也不能坐主位,还不是得在本宫这留着。”
竹若给尊荣夫人捏着肩,勾起唇角道:“那咱们就让她自己想法子搬出去。”
云茗没好气地回到屋子,“姑娘,内阁也太欺负人了吧,其他秀女安排的都不错,怎么偏把咱们安排到椒房殿了,听闻尊荣夫人一点也不好相处。”
薛重琅不经意勾起唇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的原则。”
“温婧诗去哪了?”
云茗托腮说着:“她呀,听说去湘夫人宫里了,湘夫人性子可好了,不争不抢,人也温柔,宫里的婢女都抢着去她宫里当差,而且湘夫人吃斋念佛,事儿也少,好伺候。”
薛重琅没有继续问下去,或许湘夫人这般也算是明哲保身了。
“你得空偷偷出宫一趟,打听一下秦氏和薛云笑的动向。”
许久,云茗倏然说道:“今天内阁拨了人来,因为姑娘位份低,所以只有三个婢女和两个太监,我倒是瞧着有个婢女做事挺稳妥的,姑娘可以考虑重用。”
薛重琅笑道:“我啊,还是太纵容你了,都开始给我做主了。”
云茗是薛重琅从薛家带走又带回来的人,曾也算是同吃同住,薛重琅待她如亲姐妹般,即便云茗替她做了决定她也不生气。
“这哪算做主啊,这是替姑娘打算,若是日后我时不时出宫盯着薛云笑,你身旁没了使唤的人也不方便不是?”
薛重琅自是没有其他想法,只叮嘱云茗在宫内要低调行事,不可与人冲撞。
是夜,西橙给郑婉毓备水沐浴,清凉殿的汤泉池占了一间厢房的位置,整个皇宫内唯一一个拥有汤泉的地方。
西橙舀着温水淋在郑婉毓的肩头,“圣上果真是疼娘娘的,听闻这座清凉殿从前是天子夏日的寝宫,故而才有汤泉,如今圣上倒是把这宫殿让出来给娘娘居住,真是羡煞旁人呢。”
同时伺候的婢女附和道:“若不是真的疼爱娘娘,圣上也不会在册封后的第一晚来咱们娘娘这里了。”
郑婉毓甚是喜欢这种被众人捧着的感觉,她得意地勾起唇角,“圣上看着我长大,多少有些从前的情分。”
正说着呢,永安帝就踏入了清凉殿的宫门,阿宝唤了几声都未曾见人。
“罢了,朕自个去瞧瞧。”
说罢,抬脚朝着汤泉的方向走去。
“朕就知道你在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众人一激灵,郑婉毓咬了咬下唇,羞怯道:“圣上,臣妾不便行礼。”
永安帝大掌一挥,“无妨。”
“阿宝,更衣。”
“朕也许久未曾在这泡汤泉了,今儿算是沾你的光了。”
头回侍寝难免紧张,即便郑婉毓出身高门,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永安帝自是知晓,他下了汤泉便步步靠近郑婉毓。
郑婉毓娇嗔:“圣上……”
“什么?圣上去了尊仪贵人寝宫?”
尊荣夫人广袖扫过桌面,一水儿的青花瓷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周围侍奉的婢女纷纷跪下。
竹若又怯生生说着:“圣上还把清凉殿给了尊仪夫人。”
尊荣夫人听后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清凉殿是什么地方,当年她央求了多久都没能求来的寝宫,后来永安帝被烦的紧,才命人建了这座椒房殿给她一人居住。
“宫里人人都说本宫得宠,果然还是花无百日红啊。”
尊荣夫人瞬间没了睡意,心里烦的紧,算着日子,自打要选秀开始,圣上就没怎么来她的寝殿了,就连一声关心都没有,若是再这样下去,日后她若是失宠了,那哥哥在朝堂过得更是艰难,她得想个法子。
竹若给尊荣夫人捏腿,无意间说道:“若是尊仪夫人抢了您的风头,以后日日专宠不说,万一再怀了孩子……”
尊荣夫人心下一沉,“孩子?”
“竹若,你去办一件事。”
竹若临出门时,尊荣夫人又道:“请薛长使来给本宫捏腿。”
西厢房烛火依旧亮着,支摘窗上倒映出少女长发及腰的模样。
“姑娘,夜里还是有些凉,汤婆子给你放被子里了。”
云茗一边给薛重琅铺着床一边叮嘱着,像极了老妈子。
“内阁送来的被褥都很薄,明儿我去问问其他姑娘。”
薛重琅听着这话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入宫时并未从府里拿银钱,宫里处处都要用银子打点,此时她才明白为何温婧诗能被安排去湘夫人的寝殿,她得想个法子挣些钱才是。
“薛长使,我们娘娘有请。”
屋外传来竹若的声音,薛重琅和云茗面面相觑,云茗嘀咕着:“方才听尊荣夫人屋里好大的动静,莫不是要把火撒到姑娘的身上。”
薛重琅懒得搭理后宫的种种,可她不找事儿,事儿总会找她,她勾起唇角,起身道:“那就去看看吧。”
“听闻尊荣夫人特别能作妖,姑娘不如回绝了。”
“回绝?能回绝一次还能以后次次回绝?”
云茗不放心,“我陪你去,看她能作出什么妖来。”
主仆二人走到正殿门口时,竹若将云茗拦住,“夫人只请了薛长使,你我二人在外候着便是。”
薛重琅示意云茗候着,自个抬脚进了寝殿。
尊荣夫人单手支颐,侧卧在金丝软塌上,听见薛重琅请安的声音,她懒洋洋道:“本宫腿有些不舒服,劳烦薛长使给本宫捏捏。”
薛重琅不可置信地看着尊荣夫人,可面儿上却是波澜不惊。
尊荣夫人迟迟未曾等到薛重琅捏腿,她懒懒地睁开眸子,语气甚是高傲,“怎么,你住在本宫的寝殿还不愿伺候本宫?”
薛重琅腹诽着:“让你伺候人你愿意?”
心里这样想着却依旧不情不愿上前给她捏腿。
薛重琅哪里伺候过人啊,下手自是没轻没重的,没捏几下就被尊荣夫人斥责了,恰逢尊荣夫人又在气头上,便将薛重琅赶出去罚跪。
春夜寒凉,青石板砖更是冰凉无比,夜深时便有雾气弥漫。
薛重琅跪在正殿门口,云茗急的直跺脚,此时宫门都落钥了,想找帝师帮忙都没希望。
拂晓躲在暗处瞧着正殿门口发生的事情,心里一样着急不已。
没多久主殿的烛火便熄了,周围的婢女纷纷退下,只留了一个守夜的婢女在屋内候着。
“只能等主子上朝了再想法子知会了。”拂晓如是想着,她转身进了屋子将自己的被子拿出来给薛重琅披上。
“奴婢去给姑娘煮姜汤。”
扶云苑内萧珩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时已过子时,照秋端着热水走进来,“主子,就寝吧。”
萧珩合起书卷,捏了捏眉心,“今日她第一天去椒房殿,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有拂晓照看着,明儿属下去打听一下。”
照秋又道:“这些日子属下查了一下先生的动向,他每日就在酒楼和添香阁往返,只不过他在除夕之后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