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二）
关晴的心情确实不错，关秀兰手术成功恢复良好，算是解决她最大的心病。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感谢眼前“恩人”，等酒上桌，关晴提了一杯说：“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帮忙。”
“这么客气的吗？”易扬端起杯子轻碰上去，十分豪气地一口气灌下半杯，然后十分狼狈地被呛到，脸都咳得皱在一起。
“以前没喝过酒？”关情笑着说，伸手拍了拍易扬的背。
易扬咳红了脸，说：“不怎么喝啤酒。”家里常备各种红酒，但其实他也不爱喝，觉得味道不好。
关晴一杯啤酒下肚，面不改色，说了一句中年人经典语录：“不会喝酒多喝点就会了。”
易扬疑惑：“我没事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咳。”关晴干咳一声，顺口了。为了转移话题，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去，说：“喏，谢礼。”
笔记本是牛皮封面，上面印着博川中学的标志，是开学考全校前十的奖品之一。关晴这十多天来在家学习，已经把整个高一上的内容过了一遍，学习之余将重要知识点梳理一番整理成笔记，打算送给易扬，算作谢礼。
她想起之前开学考时易扬还求她帮过忙，想来这个人在学习上应该也是个困难户。关晴在别的地方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学习方面帮他一把了。
易扬接过本子打开一看，有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送我笔记啊。”说着朝后翻了几页，表情变得错愕，“这么多都是你写的？”
“对啊，全校第一名的笔记，拿到就是赚到。”关晴推销。
易扬翻到笔记本最后几页，脸上的错愕转变为震惊：“你已经把高一上学期的内容学完了？”从笔记上来看，关晴不光学完了，还整理出来重点和难点，在笔记本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对啊。”关晴点点头，“不过我只整理了理科的内容，包括重要知识点和参考题，文科大部份还是靠你自己背。”
“……你是人吗？”易扬喃喃道。在学校里就算是一班，也才刚刚学到课本中间的部分，更不用说他们国际班了，好像进度才到第三章吧？
眼前这个人，从开学到现在又是进派出所、又是养伤、又是照顾做手术的母亲，学习进度竟然远超众多一直在上课的同学。
难道这就是天才吗？
再想起来关晴那些信手写就的歌，一首赛一首的厉害，易扬莫名有点心塞。
烤鱼被服务员端上桌，关晴给易扬递了一双筷子，瞅瞅这人瞪圆的眼，好笑地说：“快吃吧，笔记本回去再看。”
放下笔记本，放过自己吧……
易扬决定吃点鱼补补脑子，他接过筷子，夹了一口烤鱼喂到嘴里，品尝一番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香。
易扬赞道：“好吃诶。”
关晴又递了几个串过去：“尝尝这个。”
旁边桌上坐着一家人，体型微胖的男人照顾着旁边的女人和小孩，勤快地递筷子、递水、递串，语气宠溺温柔：“媳妇你再尝尝我这个。”
这句话刚好和关晴那句重合在一起，莫名起了点化学反应。易扬微微红了耳朵，突然觉得这个串也带了点特别味道，小声地说：“这串也挺好吃的。”
“好吃吧，这家开了快有二十年了，一直在这里没变过位子，生意也一直不错。”关晴在烤盘里又挑了几串这里的招牌菜，递了过去，“再尝尝这个。”
关晴的想法很简单，今天是自己做东为了感谢朋友帮忙，把朋友照顾好也是份内的事情，殊不知桌上另一个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几千几百道弯。
“好……好。”易扬难得生出几分羞涩 ，内心又想起来外公说过他的话，反思片刻，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怂。
据说喝酒壮胆，易扬眼神落在旁边的啤酒瓶上，拿起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说：“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的笔记本。”
“好。”关晴干脆的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一个笔记本而已，不费什么事情，你要是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关晴，你是怎么做到成绩那么好，学得还这么快？”易扬还是问出了这个让他转心挠肝好奇的问题。
“知识这个东西，第一次学习时比较费时间，第二次复习起来就快很多了。而且很多知识背后原理都是一样的，学通一科其他的就能融会贯通。”关晴说。
“难道你之前已经学过这些知识了吗？”易扬问。
“对啊。”关晴嘴快回答道，愣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暑假的时候看过了。”
易扬快要跪了：“你也太爱学习了。”
如果易扬也是重生的，那么他将会有一个非常精准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受——被“卷”到了。
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易扬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接通放在一旁。
“怎么不接电话？”关晴觉得奇怪。
“我妈打的。”易扬烦躁地抹了一把头发，在关晴面前终究还是稍微收敛，按下接听：“喂……嗯知道了……我知道，等会就回去……好好好，拜拜。”
关晴挑眉：“你接个电话急什么，家里人催你回去？”
易扬清冷的眉眼透出烦躁：“差不多吧。我妈掌控欲有点强，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她不放心。”
“唔。”关晴了然点头，“那快点吃吧，吃了早点回去。”
之前在游乐场也听他也说过，家里管得严，因为觉得不安全甚至都没带他去过游乐场。
易扬摆摆手：“不用理她，我都习惯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放会儿风，回去大不了多听两句唠叨。”
“呃，这样真的行吗？”关晴有点犹豫。
“反正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易扬说。
“……”
又不是我家，我回去干嘛？
“行吧，随你。”关晴妥协。
“你家里平时不管你吗？”
“很少管，我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安排的。”
“真好。”易扬抿了一口酒，微微有点羡慕，不知不觉间，他的酒瓶空了大半。
暖黄灯光下，易扬醉眼微醺地撑着脑袋，嘴里絮絮叨叨的顺着这个电话讲到家里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易扬家里曾经有个哥哥，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从此，他的母亲就陷入极度悲伤不能自拔，睹易扬思他哥哥，极少搭理小儿子，常年在外奔波。
等到易扬稍稍长大，她又神经质地想要掌握他的一切行踪，控制他的所有行为，从而确保他的安全。因此，一对母子在感情上越走越远。
随着他的叙述，三两瓶啤酒见底。关晴申请中带上犹豫，她不知道易扬酒量如何，只能从表面上判断还算清醒。
关晴安慰他：“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她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年轻时遇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难以面对其实也可以理解。”
易扬不能理解：“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就知道了吗？去世的那个也是我的哥哥。”
关晴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也只有拿出一句在电视剧里被用烂了的名句：“你哥哥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妈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事实说明，话不在老，有用就行。
易扬听见这句话，莫名沉静下来，叹了口气：“你说的对。那行，那就回去吧。”
说着，他站起了身。关晴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大概、也许是喝醉了，因为他走路走不了直线了！
关晴上前虚虚地扶着他：“你还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易扬脚步虚浮地朝前走着，左脚右脚交替地在路上走出标准的s形。
完蛋，看来这人是真的喝醉了，这样子回家不得被骂个半死，这可怎么办？
关晴上前哄着他：“好好好，你可以。”说着，拉着他的手臂走向另一条路，这条路上有一家卖解酒汤的店，希望还开着门。
“下雨了？”易扬突然抬起手喃喃地说。
“嗯？”关晴朝天上望了一切，竟真看到空中飘下丝丝细雨，“卧槽。”
十月的雨下得很快，不出几分钟，如丝细雨淅淅沥沥地演变成了如珠大雨，雨滴打在墙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她连忙拉着易扬躲进了附近的屋檐下，心里深感后悔，早知道就该听关秀兰的话拿上伞了。
倒霉的两人并排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屋顶顺着屋檐淌下的雨水织一片雨幕将两人包裹在其中，俨然围合成了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易扬浑身发烫，乖乖地靠着关晴坐在台阶上，头没有力气的搭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吐在关晴的脖颈。
关晴想把这颗头推走，但是看看四周却确实也没地方可靠，只好忍着痒意由着他倚，一只手虚虚扶在易扬身后，宛如将他拥入了怀中。
突然，另一只手被人偷偷牵了过去，攥入掌心。
又开始了，这该死的纯情氛围感。
关晴暗暗使劲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无奈易扬人虽然喝醉了手劲却没变小，还委屈的说：“上次去游乐园还牵我的手，现在怎样不让牵了。”
人间真理，不要和喝醉的人讲道理。
关晴放弃挣扎：“你牵吧，牵吧。下次再不敢给你喝酒了，这才几杯就醉了。”
易扬反驳她：“我没醉。”
“……你没醉的话，你给我背一篇《琵琶行》？”关晴说。
易扬沉默几秒，说：“这玩意我没醉我也背不出来啊。”
“别辩解了，背不出来就是醉了。”
“哪有你这样的。”易扬嘟嘟囔囔，突然想到什么，问：“下雨了，你那个青梅竹马不来接你吗？”
关晴无语：“人家又不知道我在外面吃饭，为什么要来接我。”
易扬拉长调子“哦”了一声，说：“你背着他和我一起吃饭。”
这句话怎么这么怪呢？
“乱说什么。”
“你喜欢他吗？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易扬状似不经意的问，手却越握越紧。
“乱说什么。”关晴否认。咦，这句话好耳熟，好像已经说过了。
易扬眼里笑出星星：“那就是不喜欢。”
关晴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没成想易扬突然将脸凑了上来：“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