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陈熠（二）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陈熠的毛笔字越写越好，老人欣慰的同时，也开始正式给他教授一些高中的物理知识。
陈熠的内心越来越平静，通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十月下旬，他参加了一场中学生书法比赛。
十一月中旬，比赛出了结果，陈熠拿了第二名。
“老师，第二名，不是第一名。”
老人拿着证书，看了许久，“我知道。”
“你不失望吗？”陈熠问。
老人将红艳艳的证书放在了木桌上，拿起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继而缓缓道，“不失望，第二名也很好。”
陈熠抬起眼看他，微微出神。
身边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在北城读书时，他的老师曾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只有拿到第一才值得庆祝。
他的父亲也明确告诉他，人们只会记得第一名。
这些话语如同利剑一般，狠狠刺进了他的心。
有段时间，陈熠陷入了无可自拔的自我证明之中。
他拼命学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父亲和老师，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陈熠，名次有时候是很重要，但有时候又没有那么重要。”老人将他的证书放进了身后的玻璃柜中，“你太在意了。”
陈熠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老人，见证书被小心翼翼放进柜子中时，他嘴角不可察觉的向上扬了扬。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些，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第一次没考到第一，被父亲严厉批评的时候吧。
“陈熠，你满意自己就够了，没有必要去在乎别人的看法。”老人说，“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的花早已凋谢，院子里落满了被风刮下的叶子，陈熠站在那里，最后轻轻点头。
他为什么一定要用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优秀呢？
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美好的品质大过一切。
他早该明白的，这样，他就不用一直那么矛盾，耿耿于怀。
十二月，他意外在河边撞见了想要轻生的女孩。
寒风刺骨，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头发散落，遮挡住了面容。
生命可贵，他还是上前想要劝解。
“来南城八中，那里没有欺凌。”
后来的事情陈熠不记得了，但最后他没有回北城，也没有留在阳县，他去了南城，读完初中后，去了南城八中继续读高中。
高中三年，他有时会想起在那个寒冷的河边，低声抽泣的女孩。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考上八中，不知道她有没有继续好好生活。
高考结束，填志愿的那天，他突然发觉黎雾的声音和身形都很像当初他在阳县见到的那个女孩。
但当黎雾否认时，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时间过了那么久，他怎么能光凭感觉就随意猜测呢？
更何况，黎雾成绩优异，待人真诚，挑不出任何错。
怎么会被欺凌呢？
怎么会想要轻生呢？
那天晚上回到家，陈熠坐在电脑前，想了许久。
脑海里陆陆续续浮现出了黎雾的脸庞，在他的记忆里黎雾很少笑，总是低着头，话也很少。
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她并不开心。
空调的冷气持续不断的吹出，整个房间的温度降到了最低。
“陈熠，你在想什么呢？”他自嘲，“黎雾不是她。”
话毕，他盯着电脑屏幕又开始出神，他极少这样，但那天的陈熠就跟邪祟上身一般，整个人十分不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起一支笔，在草稿纸上留下了一句话。
【愿你一切安好，每天开心。】
字迹很草，但又不失美感。
他不知道她在哪，叫什么，长什么样，但他还是衷心祝愿她。
大学四年，他过得极其顺利。
他本该这样，所有人都觉得他值得最好的。
离开北城大学的前夕，他在宿舍抽屉最底下翻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站了三排的人，他们统一穿着蓝色短t，头戴白色棒球帽。
陈熠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张照片拍摄于大二那年夏天。
他们一个社团的人去外地做志愿，临走时，有人提议要拍张照片纪念，一行人自然同意。
照片洗出来时，每个人都发了一张，陈熠当时匆匆扫了一眼，便放在了抽屉。
而现在，他看着这张照片，突然猛地一惊。
第二排最左侧的一个女生，引起了陈熠的注意。
他怕自己眼花看错，又仔仔细细确认了一番，可那人就是黎雾。
她不是在j大？
她为什么会在北城大学的社员当中？
陈熠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答案。
时间太久远，他也没有黎雾的联系方式，这个疑问他只能埋在心底。
但就在那天晚上，舍友看见他桌子上的照片时，起了兴趣。
“哎，陈熠，这张照片你还留着呢？”
“嗯，一直放在抽屉里，今天收拾东西时，意外发现的。”
舍友哦了一声，拿着照片开始仔细端详。
陈熠玩手机的手一顿，走到他旁边，指着第二排最左侧的一个女生，问，“你还记得她吗？”
舍友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但看到他认真的神情时，舍友开始仔细回想。
“她啊……好眼熟啊。”舍友嘶了一声，重重拍了一下陈熠的胳膊，“我想起来了，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好像是什么j大的学生。”
陈熠胳膊火辣辣的疼，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问，“那她为什么会在这张合照中。”
“这个嘛……”舍友挠了挠脑袋，“好像，好像，具体的我不清楚，她反正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默默的干活，我也是因为看见她当时受伤，才注意到的她。”
“受伤？”
“对啊，搬水时砸到了脚，一个人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当时大家都在忙，没人看见，我当时好像是要去买什么东西来着，一扭头就看见了她，正好扶她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但她的整个大拇指被砸的血肉模糊。”
陈熠眼皮跳了下，这些他完全不知道，“那她为什么来，你问了吗？”
“问了啊，但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最后就不了了之。”
陈熠从他手中拿走了照片，坐回座位上时，他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