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异端之争
尽管我和绵羊姑娘打定主意要好好调查一番,可是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却迟迟没有头绪。
按理说,直接找到那个传教的兄弟问一下,是最简单的办法。奈何压根不知道他的名字和所在,无处可循。
只能先让绵羊姑娘找圆脸和姐姐求证一下。
圆脸和姐姐的说法基本差不多,大意就是十一税根据不同的教会分支,有不同的要求。至于所谓的耶稣转生成为一个韩国人的说法,两人从未听说过。
调查陷入了僵局。
我让绵羊姑娘尽力地去回想,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绵羊姑娘想了好几天,总算是想起来一件,这件事圆脸和姐姐都曾经提到过。
教会里非常重视传教,只要信仰足够了,就会让你尽量去传教,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圣经里也有要求信徒传教的内容。可疑地方在于,他们去传教或者聚会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警察的盘查,甚至有时候会把他们带到警局,挨着审讯他们。圆脸和姐姐都曾经在聚会的时候被“抓走”过。不过,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地被“释放”了。
我问绵羊姑娘:“你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就没跟圆脸或者姐姐问过缘由吗?”
绵羊姑娘说:“我问过,但是她们的答复是这是对信教者的迫害,虽然法律上允许信仰自由,但是实际上只允许那些政府主导的教会。当时感觉这个解释也挺合理的,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件事情不禁让我起了疑心,一般来说,无论是基督教还是佛教,或者是什么别的宗教,只要是不危害社会,正常的信仰是没人会在意的。虽然他们最后被释放了,显然他们的活动一直处于被关注的状态,这就侧面反应了教会有可能是有些问题的。
绵羊姑娘认为我说的有道理,便没有主意地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你先不用着急,毕竟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不妨如此如此。”
我的想法是,信仰这个东西,信的是上帝,信的是耶稣,而不是哪一个教会。如果还想信,礼拜该做就做;教会想去就去、不想去拉倒;十一税就先不交了,毕竟内心已经动摇了,再交也违背了发自内心的道理;至于传教,就先不去了,先管好自己再说。
绵羊姑娘同意了我的说法,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跟姐姐商量了一下,姐姐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就下定决心这么做了。
绵羊姑娘问:“那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我说:“放心吧,把一切交给时间,如果是邪教,早晚会被打击;如果是异端,也会受到宗教人士的排挤;如果它是清白的,时间也会证明给你看。”
绵羊姑娘说我最近做事太成熟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找不到她从我家离开时,那个伤感的我了。
我笑着对她说:“那是你不了解男人,你听过那句话吗?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绵羊姑娘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其实全都在“瞎掰”。
其实这段时间,为了调查,我也没少做功课。绵羊姑娘在教会寻找异常的时候,我特地去查阅了关于异端的一些内容。
异端是指与正统基督教神学相违背的各种宗教信仰派别。基督教将对《圣经》的断章取义、扩大化或歪曲化解释视为对真理的背叛,将其解释方式或推论,甚至所主张的教理也视为异端。
异端通常有五个特征:一是偶像崇拜,对其领袖和创办人极端崇拜,甚至神化他们;二是高举自己的权威过于《圣经》或按私意乱解《圣经》,断章取义,批评正统的教义;三是强调末世,惟有加入其行列才可以避免灾难;四是组织非常封闭,对其信徒的思想和行为加以管制和操纵;五是片面强调“神迹奇事”“医病赶鬼”,并以此作为敛财骗色的手段,残害信众等。
我参照绵羊姑娘的经历,似乎除了第一条对不上,其他的好像都能对得上,比如第二条,我之前问过绵羊姑娘为什么不去参加那种正规的有教堂的教会,她说圆脸告诉她,那些都是政府控制的,不是自由的信仰。还有第三条,我清楚的记得,绵羊姑娘总是会说我们人犯了好多罪,必须要不断地赎罪,才能避免下地狱受折磨……
我给绵羊姑娘仔细地分析了一遍,吓得绵羊姑娘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犹疑地问:“你说,这不会是真的吧?”
人总是这样,你越是依靠别人,当你失去这个依靠的时候,你摔得就越狠。
这句话是阿志说的,他说这句话,是为教育我,谈恋爱可以,一定不能真的动心,一旦动心了,难免会受伤。动心越多,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多。
绵羊姑娘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我也只能安慰她,说这个只是我们的推理,不能作数的,要下结论,就得需要真正的证据。
可是绵羊姑娘已经相信了七八成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总共去了圆脸那里两次,跟之前迥异了,之前的时候,她一周都要去四五次的。因为兴致不高,连礼拜也常常懒得做了。
正当我发愁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的时候,绵羊姑娘却带来了一个关键的消息。
“什么,你见到那个兄弟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和她在食堂吃饭。
绵羊姑娘点了点头,说:“肯定不会错的,我认得他的模样。”
我问她:“那你怎么不找他问一问?”
绵羊姑娘说:“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拎着暖壶往回走,想要打招呼的时候,他已经进了男生宿舍了。”
我说:“这么说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你看清楚是哪个学院了吗?”
绵羊姑娘说:“看清楚了,他进了信息学院了。”
我说:“那就好办了,就算用最笨的办法,堵也能堵到他。”
我们于是连着几天在信息学院宿舍楼周围转悠,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成功堵到了他。
他和我们在图书馆南边的绿荫长廊里坐下,详细地谈了一整个上午。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绵羊姑娘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能够轻松地“舌战群英”了。
他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是言谈可谓一绝:不仅普通话标准、吐字清晰,说起话来也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更兼有恰到好处的抑扬顿挫,再加上超级丰富的宗教学识,别说绵羊姑娘,我都很有兴趣听一听他的传教。
不过,我们今天找到他可不是为了传教,弄清异端的问题才是关键。
经过他的讲述,我们才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兄弟以前和绵羊姑娘都是一个教会的,而且因为是早期成员,发展到了比圆脸和姐姐更高的级别,也就接触到了很多更核心的东西。他们教会最早的名字叫做“某某青年会”,后来因为总是被查,所以改了好多次名字。教会的头儿被称作大主教,曾经是个韩国人,现在已经是美国人了。他宣称自己是耶稣的转世,还说了很多与圣经相违背的主张,说那是来自于上帝的旨意。他还经常恐吓教徒,说只有跟随他才能获得救赎、洗清罪恶……说到最后,他还让我们去网上查,他说的许多信息都能查得到。
那个兄弟已经走了,临走时给我们留下了联系方式,还欢迎我们去他现在的教会看一看。
他走了很久,绵羊姑娘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她心里难受,不忍心打扰她,只默默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我看到了她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到下巴,最后滴在衣服上。
我掏出一包纸巾,从里面抽出来一张,递给她。
她没有接纸巾,反而拉住了我的手,我就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她倒在我的怀里,泪水划过她的脸庞,流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紧紧地抱住她,感受到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许此刻,无声的拥抱才是最好的安慰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就轻轻地松开了手。
她站起身来,从我手里接过纸巾,简单地擦了擦眼泪,说:“我们去网吧吧。”
我陪她回女生宿舍换了衣服,她又陪我回男生宿舍换了衣服。
网上查到的信息果然跟那个兄弟说的一致。
我们离开了网吧,走过奈河边一座小桥,小桥的对岸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座凉亭。在凉亭里,绵羊姑娘把她的新手机递给了我。
“你帮我找到晶晶姐,”她说,“给她发一条短信,就说我不想信了,以后再也不去了。”
我说:“这个最好还是你自己发吧?”
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把我的心儿看化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给你发。”
发过去没几分钟,圆脸就打过来电话。
我问绵羊姑娘要不要接,她说:“我不想接,你挂断吧。”
圆脸又连着打来几次电话,绵羊姑娘说:“你替我接吧。”
我接通了电话。
圆脸问发生了什么,我就把事情的原委通通告诉了她。
圆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去调查清楚的,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我就支持你们。”
绵羊姑娘默不作声地看着河水,河水泛着微波,阳光洒下来,在微波里荡漾。
我也正看着河水出神,绵羊姑娘忽然叫我一声,说:“你们男生如果伤心的时候会干什么?”
我想了想,说:“我们好像一般没什么伤心的事情,如果有,应该就是失恋。”
绵羊姑娘眼睛一亮,问:“那你们失恋的时候会干什么?”
“喝酒呗,”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不用思考,“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找个地方吐得稀里哗啦。”
绵羊姑娘苦笑,问:“我不会喝酒,还有别的吗?”
我说:“也有,有些酒量比较好,喝完了就会去ktv唱歌?”
绵羊姑娘问:“唱歌为什么要去ktv?”
我想了想,说:“可能氛围比较好吧。”
绵羊姑娘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说:“好,我们就去ktv。”
很少有人会在上午去ktv,所以ktv上午不营业。
好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出去吃了饭,转回来,ktv开始营业。
服务员看出来我们从没来过ktv,很细心地给我们讲解点歌机的用法。
我先唱了一首,是郑智化的《水手》。
我点这首歌,不但是因为这是我最拿手的三首歌之一,还因为它非常应景。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绵羊姑娘唱的是孟庭苇的《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慢慢地同时凋零同时盛开/爱情的手呀抚过她的等待/我在暗暗惆怅竟不曾将她轻轻地摘”
我们又先后唱了《星星点点》、《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完美世界》、《小爱人》……
唱够一个小时,我和绵羊姑娘出了ktv的大门。
绵羊姑娘长舒了一口气,说:“痛快。”
我问她:“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说:“嗯,好一些了。”
我说:“这五块钱花的真值。”
绵羊姑娘一愣,问:“什么五块钱?”
我说:“ktv下午五点以前特价,五块钱一小时。”
她又问:“那五点以后呢?”
我说:“二十五一小时。”
她吐了吐舌头,说:“那我们还是五点以前来比较好。”
ktv唱歌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能缓解一时也是好的。
我认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
可是,绵羊姑娘根本等不及,相处得久了,我几乎忘记了她本是个急躁的人。
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头,打了一脑袋的洗发膏,听见她说:“我们去外地玩吧!”
我一惊,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洗发膏进到了里面,辣地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