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孽镜台缘
两人说话间,鬼差已经把生死簿和魂记送了过来。
缇言翻遍了所有,也没找到有关红衣女魂的记录。
秦郁更是亲自动手查了,发现果真没有丝毫记录。
这魂在三生石上飘了那么久,斩了那么多痴男怨女。
现在告诉他这不是因果,是强取豪夺。
他气的把整个六案功曹司都罚过来修三生石。
红衣女魂被镇在河中间,低垂着头,膝盖以下就没有形了,疑似黑色的头发长到血色河水里,她看不出五官的脸上流下一滴又一滴的血泪。
秦郁不知道从哪里召唤出件神器——一块超级大的全身镜,花纹绮异,年代久远。
“既然没有记录在册,那进孽镜台重寻。”
他随手指了一个持笔的功曹,让他进去。
缇言忙上前一步,说:“我去,我想亲自看看,”
功曹在门口停下,缇言朝着她的方向行了个礼,说着就要解掉眼上的丝带。
秦郁朝着功曹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去了。
他按住她解丝带的手。
“不准解下来,用通感术就可以了。”
“我还没学会通感术……”
说完,缇言感觉自己的额头被轻点了一下。
在然后,她似乎已经能看到了,周围的画面一一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可见,她现在所见,就是秦郁所见。
秦郁拉起她的手,走向孽镜台前。
“里面情况复杂,你拉紧我。”
缇言嘴角一勾,捆仙锁从她腰间飞出,一头系在秦郁腰上,一头自己绑上了她的手腕。
秦郁低头看看了一眼。
捆仙锁绑得有些紧,掐出他紧致有力的腰,肩膀显得更加宽阔,胸膛的起伏也更加明显。
缇言扯了一下相握的手。
“咳咳,看你自己干什么,看路啊!”
看路,看路。
秦郁无奈,由她去了。
孽镜台前尘影照,业因果报善恶昭……
红女魂被拉入了孽镜台,从她们身上穿过,缇言跟着她,往深处走去。
周围混沌的场景逐渐变的清晰,女魂的脸也终于可见,缇言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
果然是驿廷。
她跟着她往前走,似乎回到了千年前的人间,贩夫走卒,流水云桥,亭台楼阁。
按天庭的历法算,应当是她锻造万象仪那几百年间的某一次下凡。
桥头站着一个少女,穿着红色的衣裙,满头星辉璀璨,惹的满街的人纷纷侧目。
女魂直直穿进她身体里,与她合而为一。
缇言走上前去,看见驿廷面前有幅幻影图,似乎是人界的版图,她在万象仪里见到过。
一一查验后,驿廷蹲在河边,捡了块石头丢到河里。
“明明都跑遍了,怎么会多出一块版图,书里也没写啊!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
她嘴里嘟嘟囔囔。
缇言借秦郁的视角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在看一个npc,连衣服样式都看不太清,也不太听得清她说话,表情也是木讷至极。
这通感不仅能见人所见,连情绪和认知都能同感。
秦郁显然并不关心河边的少女在干什么,他只看了驿廷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缇言刚想让他看仔细点,脑海里就出现了另一个少女的形象。
头发散着,眼上蒙着轻纱。
她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看自己,秦郁的视线从她的眼睛看到嘴唇。
缇言被迫看到自己的脸突的一下红的样子,照镜子都没这么清晰过。
“不要看我,看她啊,我们是为她来的。”她破天荒的有些害羞,不自然的提醒秦郁。
反倒是秦郁恍若无事,自然的把目光又投向驿廷。
这次缇言终于看清了,她一如既往的穿着天界那套火红的纱衣,琳琅满目的珠钗映在河水的倒影里,她似乎有些愁绪。
缇言感觉额头又被轻点了一下,秦郁解除了他们之间的通感。
缇言先是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就又看到另一番景象。
“我不习惯一直盯着别人看,你自己看。”
说这话时,眼睛却没离开过缇言,他将通感术用在了缇言和驿廷身上。
这样,她就能清楚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郁不让他把曙绫解下来,就一直牵着她,跟在驿廷后面。
第二日,驿廷到了一片战场上。
这是未曾记录过的一场战争,发生在两个从来没有载入史册的国家之间。
驿廷觉得很奇怪,她为了炼成万象仪,收集了很多数据,一些是实地考察来的,一些是直接将策案整理编入。
到今日,一切都大功告成了。
不料偶然发现了一块从未踏足的漏网之地,此地位于妖界和人界的界域处,异事频发,是近百年才兴起的小国——姜芜国和月弥国。
就像凭空出现一样,连仙籍里都从未记载过。
驿廷看着下面拼杀的人类,决定把笔记做的详细一些,说不定还能补全六界之中关于这部分信息的缺失。
等到后期,还可以用这些素材在万象仪里开发一个全景体验式游戏,到时候向六界拉赞助,打广告,又赚钱又有名声。
她这几百年都六界到处跑,如今万象仪的赋名宴刚刚过去,就发现数据错误,为了防止后面使用崩溃,她才重新回到这里。
底下马革裹尸,血色四溅,上面驿廷已经在画她的游戏战略图了。
战争结束了,下面都是死人。
她终于飞了下去,蹲下身细细刻画这些死人的穿着,捕捉他们的身态和死状。
一只血手从死人堆里伸了出来抓住她的脚踝。
“啊啊啊啊啊啊,诈尸了!”
驿廷跳出三米远,那肮脏的血手拽掉了她衣裙上的水钻,她没看到,那手拽的又紧又快,往外跳的力带着尸体拖行了一段。
手的主人从尸山里露出来。
驿廷拍拍胸口。
“我是神仙,我怕什么,该死。”
她慢慢凑近那个还有一口气的人。
嗯,五官立体,眉眼清俊,是个帅哥。
驿廷把他的脸画了下来,准备用来建模。
帅哥用微弱的声音说:“救我,我不能死!”
驿廷起身看了一下周围,都死绝了,这是唯一一个漏网之鱼。
“虽然我是仙女,但我真的不能救你,我要是救了你,就是打乱了六界秩序,你命数已到,不好意思,等死吧!”
她说的正经又抱歉。
但这是事实。
帅哥满脸血污伤疤,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好像有无数不甘的怨恨化不去。
驿廷叹了口气,抬手合上了他的眼睛,好可惜,下辈子投个好胎。
真的好帅一张脸,好符合她的口味,不,品位,不知道身材怎么样,她还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建模比例都画不出来。
想到这,一个混蛋的念头悠然而生。
“停,人家已经死了,你简直罪大恶极!”她制止了自己的念头。
但还是带着尸体出现在了坟场里。
她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亲自动手挖了一个坑。
“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我把你葬在这里,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现在我要是给你换衣服了,安息吧!帅哥!”
她把魔爪伸向了尸体。
缇言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但脑海里还是出现了男人的胸肌。
“啊啊啊!”
额头被轻点,画面瞬间消失。
驿廷她也太……
这边把人尸体扒光后,甚至细细测了一下比例。
简直完美。
驿廷把干净的衣服给他穿上,又用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男人的真容终于显现。
真的是帅哥啊!剑眉星目,可惜是个短命鬼。
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要是晚生一千年,高低是个男团门面。
男人手里攥着什么,一直不松开,她把人安葬了,还给刻了个碑。
缇言终于又连上了她的通感,看到的就是一座无名氏的碑。
驿廷离开了坟地,在姜芜和月弥两国之间到处转,了解他们的政治经济,城池布局,人文社科,她是仙界文化传媒部部长,这些是职业病,改不了。
缇言她们跟着她的脚步, 两人走后,就只剩坟头墓地,荒凉一片。
土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仔细看,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冒着红光,周遭百里的邪祟都被逼着褪去……
——
姜芜和月弥两个小国,自开国就一直在打仗,彼此不分伯仲。
直到七年前,姜芜如有神助,月弥国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俯首称臣,割地赔款,还把自家太子送过去当人质,才勉强换来战争停止,
天不遂人愿,姜芜国一朝江山易主,新皇年轻气盛,意图吞并,自此战乱重启。
月弥国早年苟延残喘,休兵弃甲那几年反倒痛定思痛,盘踞屯粮,如今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驿廷在备忘卷里将得到的信息记下来。
游戏的世界观不就成形了,好素材啊好素材。
姜芜国最近出了件怪事,原先宫里月弥国的质子趁改朝换代的乱世关头出逃了,原本以为他跑回月弥了,新皇忙着继位,也就无人管他。
就在昨日,那个不知好歹的质子又跑回来了,自己回到姜芜皇宫里。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能说明他是个缺心眼。
奇就奇在,这人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有人亲眼看到,肠子都漏了一地,还能活着。
驿廷站在街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灯笼。
“姑娘,你买不买,不买别破坏啊,呐,已经坏了,你得给钱。”
她听得太入迷,在摊贩的叫唤下才回过神来。
手中的兔子灯已经被揉捏的皱皱巴巴。
“啊,哦,不好意思!”她立马给钱走人。
驿廷跟着街上嚼舌根的人来到一家茶馆。茶馆里有一位说书人,周围满是看客……
锵咚锵……
“诸位有所不知,那人乃孤煞星扫把精转世,在家克家,出门克路,如今到了姜芜不过七年,我朝俱灭……锵锵锵”
“那厮死而复生,从地狱爬出来,开膛破肚,血肆横漏,惨不忍睹,如今却完好无损,是妖魔也…锵锵锵锵”
驿廷听了一会,想到她亲手安葬的那个士兵。
那人是被刺中大腿动脉失血而亡,不是开膛破肚,应该不是一个人。
从坟里爬出来,她还是不放心,决定回坟场看看。
这不就巧了,还真是那哥们。
她给人换衣服的时候查探过了,死的透透的,怎么就复活了呢。
算了,复活就复活吧,这归冥界管,不关她的事。
驿廷这般安慰自己,直到某一天她发现,裙摆上用荧惑星做的钻石少了一颗。
她全身有三十六颗荧惑星钻,都是极品,是授神职那天父亲送她的,火神一族标志,脉脉相传,拥有调动弱水银河的能力。
先前送了缇言一颗,她立马就重新补齐。
现在呢,丢的那颗去哪了,驿廷想起那个男人死了都掰不开的手。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就是她的问题。
驿廷回了天庭, 后面的事情缇言都知道,她重取星辉,在弱水银河与她和清灵谈心。
“不对?”
“怎么了?”秦郁问她。
“时间线不对,我以为这是驿廷几百年前的记忆,但她取星辉是几个月前的事,在我与你认识之前。”
秦郁:“所以,她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对吗?”
“那时候篡月轮还没拿到,溯洄门还没开启,只有法力极强的人才能超越时空界域的限制。”
她转身问秦郁:“六界之内,论法力,你排第几?”
“不知道,目前交过手的,无出其右。”
“你怀疑我?”秦郁握了握牵着的手。
多少有些暧昧。
缇言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肯定不是你。”
“那你的意思是,本王还没有强到这种地步了……”
好了,有嘴也说不清了。
“不是不是…在我心里你最厉害,六界之内无人能比。”
缇言说的无比真诚。
“本王确实可以跨越时空界域,但支撑不了多久,上次在溯洄道里,我把你从天庭带到归墟海就是用了此法。”
“那依你之见,六界之内,谁还能越过你去。”
秦郁看着她,少女蒙着眼,离他很近,红唇娇艳欲滴,欲说又休,一字一句的问他,六界之内,谁还能越过你去。
他像被蛊惑一样,抬手抚开了被吹过来沾到她唇上的发丝。
明显感觉面前的人僵住不动。
“头发被风吹的乱飞。”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簪子,顺手帮她挽了一个发髻。
缇言觉得秦郁在勾引自己,又觉得有些荒唐。
像是夏日的阳光被繁茂的枝叶打的破碎,斑驳的心绪在不受控制的疯长乱撞。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她努力遏制住这谁看了都说暧昧的情感,试图把一切拉回正轨。
“那就是只有郜昔帝君了,我上次在溯洄道遇险,进了一座不存在的空城时就猜测有人用法术扭曲了时空。”
“郜昔吗!”秦郁想起上次在天庭的见面。
“确实够强,不过他老了,不出千年,本王定是第一。”
缇言:“我支持你,但是我们现在先找人好嘛。”
两人谈话的功夫,驿廷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