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项目二之山海有经
缇言这次把溯洄道直接开在了溪岚宫大殿前。
溪岚宫终日人来人往，她再将进溯洄道的事情广而告之，为了体面，帝君又派了亲兵把守，看谁还偷偷摸摸的跟着她进去。
溪岚宫里来了许多仙家看热闹，把殿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缇言仙子将昆仑印和篡月轮合而为一，拋至空中，双手起印，催动溯洄道开启，层层叠叠的金云如同海浪般翻滚，一群彩霞色的飞鸟振翅翱翔，绕着溯洄门徘徊。
她和碧穹一起进去，众仙家拱手相送。
“愿明镜灵君，碧穹仙子此去平安顺遂，诸事皆宜。”
——
“呜，哗啦啦，咳咳……”
缇言感到自己在无情波涛之中挣扎，四周的世界似乎渐渐远离，唯独冰冷的海水与和她紧密相依。
她努力抬头，试图呼吸到那救命的空气，却只换来更多苦涩与绝望的侵袭。
一进来就被水泡了，真是比上次还倒霉。
她用尽全力抓住一根浮木，好不容易稳住，立马转头寻找碧穹仙子的踪迹。
茫茫的水面上空无一人，缇言扒着浮木往岸上游，终于站到了仅存的土地上，眺望之处都是一片汪洋。
这是什么鬼地方。
“缇言…呜噜噜，仙子…拉我一把。”
碧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缇言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呼唤，转身又不见人，情急之下，调动灵力随手一挥，在脏污的水面上就多出一条沟壑。
法力还在！！！
缇言被自己蠢到了，竟习惯性以为自己没有法力了。
她调动定水珠，施法结咒，数米深的水被割出一个大口，露出原本的土地。
碧穹呛了几口水，差点昏死过去，见缇言用避水咒开了道，连滚带爬的跑到岸上来。
她猛的喘着气，水粉色的衣衫已经被脏水浸透，脸上是泥浆，头上还挂着枯枝烂叶。
缇言见状，用除尘诀帮她清理干净。
碧穹从地上起来向她作揖：“谢过缇言仙子。”
“这溯洄道中果真凶险难测，我法力全失，差点就死在这水里，多亏缇言仙子及时搭救。”
缇言回礼说道：“无妨，碧穹仙子不必客气，以后叫我缇言即可，也不必拘礼，只当我是你熟识的朋友一般。”
缇言回不了那么多的礼，两人一同进了这里，开口说话，赶路办事都先互相鞠一躬的话实在，太累了。
她这次比较幸运，法力还在，也没有变成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为难碧穹仙子，在天界千余年，怕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原本两人打算一进溯洄道就各办各事，她找她的夏禹，碧穹重修她的山海录。
如今碧穹法力全无，四周又是这般景象，她一人走掉未免太凉薄。
“你可愿与我同行！”
“仙子可愿带我同行！”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缇言：“那就一起上路吧！”
缇言用定水珠收了附近肆虐的洪水，她伸出手，碧穹拉上她，两个小仙子一同踏上征途。
周围的洪水褪去，露出本来的景色，衰败的房屋，泥泞的道路，满地狼藉，尸横遍野…
她们沿着道路往东边走，所过之处就用定水珠的御水之力将洪水引退收拾。
这水似乎有着永不枯竭的源头，从四面八方而来，连江河湖海都不堪重负。
两人顺着地势高的地方赶路，终于看到了一座城池。
城门被泡的有些腐烂，趁着洪水稍微褪去一些才勉强显露出半点真身，空气中弥漫着水土的腥味。
缇言抬头，只见城门上刻着城名：“锦州。”
门外无人看守，她略施法术就带着碧穹进入城中，城内一片狼藉，空无一人，缇言在街道上站定，却见碧穹掏出小本本在记录着什么。
她凑近一看，上面一排排清秀端正的字迹。
“八荒东，江汉朝宗于西海，距山形胜四百里，有城锦州……”
最后还附带一份手绘的地形方位图。
“这么详细！”缇言惊叹。
“我如今没有法力，凡事只能再尽心尽力一些，山海录是祖神心血，我族的命脉所在，不容半分差池。”
缇言有些敬佩她。
只是这九州四海，靠脚力和人力一点点收集，怕是百年也难以功成，她摇摇头，有点替碧穹担心。
后方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缇言及时抬手一挥，施了一个隐身咒，隐去了两人的踪迹。
城门大开，进来的是穿着粗布衣衫，端着锅碗瓢盆的一群人，他们看着街上残存的货摊车架，兴奋的冲进周边的商铺里。
“太好了，太好了，没有被冲走。我们还有东西吃。”
众人高兴的抬着锅碗瓢盆各回各家。
只有一个青年和一个老人慢慢悠悠的走着，他们边走边看周围，交谈着：“父亲，这次的洪水如此势弱，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会越来越小，我们再也不用到山上去了。”
老人：“不一定，你看这水痕有两道，一道七尺，一道不足一尺，像是被人慢慢把水抽走过。”
缇言看了一眼手中的定水珠，看来是她们一路走来撤了低处的洪，才将这里的水往下引退。
碧穹的身影闪闪烁烁，眼看就要现身，缇言拉着她躲到一处破屋后面。
她虽还有法力，但被溯洄道压制，也强不了多少。
一直隐身也不是办法，缇言打量一下自己和碧穹的装扮，施法化形，穿上一身粗布麻衣，又扒了一点泥抹脸上，拨乱发髻，看起来与城中逃难的人无二。
随后，她们混入逃难流民里，一时应该也无人察觉。
不出几天，缇言就摸清了周围的情况，锦州城原本也算富庶之地，往东走就是都城青州，往西的地势偏低，容易被水淹。
锦州城城主就是她们先前见过的那位老人，青年是城主的儿子，大陆九州，如今彻底沦陷的已经有冀州，梧州，潞州三城。
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王上派了很多人治理洪水，依旧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缇言在城中坐镇，趁着无人之际，就用定水珠退洪，城里百姓不用再去山上躲躲藏藏。
碧穹就在东方位的各地山川湖海，城池营垒四处走动，收集山海录中残缺的数据，顺便打听有关夏禹的存在。
遗憾的是，得到的无非都是从未听过此人的回答。
缇言早猜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半月，锦州城内众人以为水患已平，城外却多了极东锦州有水神坐镇，洪水绕道而行的美传。
慕名避难的人越来越多，抱着被淹死孩子尸体的母亲，托举着老人的男子，满地的家畜动物残肢……
缇言半夜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墙角下蹲着靠着的流民，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水患每三天一汛，她趁夜调动明日的汛期。
此举无异于扬汤止沸，她们不可能永远待在锦州，也不可能救的了全部的人。
定水珠落回手里，方圆百里的水都退了，但不出三日又会席卷重来，她要尽快找到夏禹，找到治水的方法。
城墙之上似有异响，她敏锐的察觉到。
“隐于暗处所观，即便正当也失了坦荡。”
缇言出声提醒，她早就发现来人，一个身影从城墙侧方徐徐走出，
是那青年，城主的儿子。
他直直的走到缇言面前，单膝跪地，说道：
“多谢仙人连日以来庇佑锦州城，还望仙人怜悯，救世锦州。”
缇言没有说话。
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答：“我叫晁鱼。”
“晁鱼……不叫夏禹，你以后会改名字叫夏禹吗？”
“姓名乃父母所赐，晁鱼不会轻易更改。”
“呵哼，是这样吗？”
缇言有点怀疑那些典籍里写的历史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法力不够，救不了锦州，这水患还会再来，明日我们就要离开锦州，去青州，找那个能治水的人。”
青州？能治水的人？晁鱼只听到这些。
“仙人可否带我同往青州，我听闻青州有治水之法，或许能解锦州之困。”
缇言同意了，她还想去验证一些事情，比起找到治水的夏禹，她更想知道水患的源头是什么，背后又是什么。
锦州到青州，路淹了三分之一，凡人要想徒步，多数死在半道上，不过以她现在的法力带两个人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缇言回到和碧穹的住处，是她们先前随意找了无人居住的房子收拾的，碧穹还在点着油灯伏案整理数据。
进溯洄道之前缇言让她做好准备，哪想碧穹头脑发热，一心记挂着山海录，带了一大堆辅助测绘的神器，一件保命护身的都没有。
无奈她只能给她画了几十张符咒保命，差点把自己画虚亏了。
缇言从乾坤袋里掏出嫦娥仙子送的月华珠，破败的房子也熠熠生辉起来，碧穹直起身子来。
“缇言，你回来了，你快来看，东方位只有青州范围没去过了，其他的几部分都修补的差不多了。”
缇言走过去，将月华珠递给她。
“这本是嫦娥仙子所赠，你没了法力，就先带在身上作照明用。”
碧穹接过东西，心中感激不尽。
缇言笑了笑，走到有些简陋的床铺上躺下。
“明日我们就启程，去青州，带上那个城主的儿子。”
“他发现我们的身份了？”碧穹借着月华边改图纸边问她。
缇言翘起一只脚：“恐怕早就发现了，不过不重要。”
实际她和碧穹混入人群的第一天就被注意到了。
外表装扮的再像，但面对如此大的天灾人祸，流离失所。
两个势单力薄的女子，脸上没有痛苦，没有疲惫，反倒是悲天悯人的关切和心疼。
晁鱼让人跟踪她们，发现缇言每隔几天就用施法退洪。
此时的凡人，将希望寄寓神仙，以为是诚心的祈祷终于有了回响，缇言他们自然而然就成了被寄托重任的载体。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城道上汇合，缇言唤出颂道莲衣笔，在青砖铺就得地上以血为引画了一个法阵。
这是她学会的第二个奇门遁甲术，是极其凶险的阵法，但威力也很大。
定水珠被送至半空，瞬间泛着血红色的光，启动阵形，她以血为祭，护方圆百里周全。
锦州城如今人满为患，还在有源源不断的人进城，想像往日一样上山避难已经不可能了。
此阵一成，她又虚弱了几分。
缇言叹了口气，怎么有法力办事反倒更费力了。
幸好带了惊雷，不然恐怕真的难以支撑三个人到青州的脚步。
红色的超跑停在城头，有点格格不入，缇言来之前充好了电，还准备了备用电池。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等晁鱼和碧穹上车，系好安全带，就开启了无人驾驶模式。
她戴上眼罩睡觉，刚才损耗太多，补一补。
后面的两人见她疲累也就各自安好，碧穹则借着这个机会俯瞰调整空中的山川地脉图，只是洪水肆虐，难以清晰。
晁鱼更加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和神迹震惊，他望着底下漫山的水，心中悲痛不忍，他曾经赖以生存的家园，难道真的要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吗？
惊雷的速度更胜从前，他们不久之后就到了青州。
碧琼仙子在书卷上写了最后一笔
“青州之地，崤山以东，地势高而北辰远，山似城郭，环地而生，故水拒之门外。”
这青州果然不愧为城都所在，整个九州遭了这么大的洪水祸事，唯独青州仍然能勉强实现流通和运转，城内也没有流离失所的居民，屯粮也足。
九州掌权人——蒙舒，如今便坐镇青州，广招天下名士，寻找泄洪之法。
缇言三人揭榜入了王宫。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治理洪水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阻塞泄通，开渠引流，拓宽河道。
但抗洪议事非一日可成，非一人可成，非一法可成。
最为奇怪的是，这洪水源源不断，似有生命一般流之不尽，淌之不竭。
找不到夏禹，缇言就打算先把水治住再说，或许和上次一样时机到了，人自然就出来了。
蒙舒接见了他们，原是不信两个女子和一个弱冠的青年，能想出什么好法子的。
直到碧穹拿出一样“宝物”，她将东西扔在水中，宝物见水疯长，落地繁衍，生生不息，眨眼间，水面便被他填满，此物名曰“息壤”。
这东西夹在碧穹那堆用来测绘的神器里面，毫不起眼的一抔黄土，从族库里随便搂来的，她也不知道怎么用，还是缇言见多识广认出了此物。
倘若能从青州之上的九州最高点——穆珠山开始，让它扩散至整个九州，洪水不就轻松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