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难免失误
“你真的把他杀了！！”
秦郁摩挲一下手里的白玉茶杯，微微点头。
“真的死了。”
缇言抓着他的袖子仰天长啸，尖锐的声音划破天幕，秦郁却好像只是杀了一条鱼一样淡定。
他抬起茶杯尝了尝东海仙灵岛产的茶叶。
还不错。
缇言急的在殿前走过来走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你把东海龙太子杀了？龙族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办？冥界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报复你们的。”
秦郁青轻抬了一下手指，把她钉在椅子上坐好。
“区区龙族，何足为惧！”
缇言扑过来，
“大爷，那是东海龙族，上古神兽一脉，你杀了他们的太子，不就等于挑起龙族和冥界的战争，六界和平了这么多年，到时候天界，神界，妖界…肯定会联手讨伐你的，怎么办……”
“谁是你大爷，你不也想杀了他？”
秦郁不以为意。
“我那是吓他的呀，而且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最多就想给他吃点苦头”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仙子，就算伤了他也只是普通纠纷，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天界弃车保帅，你是冥界的北幽王，是一界之主，你的背后还有冥界这么多生灵……”
缇言思前想后，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良久，她突然问他。
“算了，杀都杀了，没留活口回去吧？”
“没有，都杀了。”
缇言深吸一口气。
她直接往外走。
“你去哪里？”秦郁问他。
“回天界自首，就说是我杀的。”她眼中是坚定。
秦郁把她拉了回来。
“他早就该死了，你忘了那次在蟠桃园，拂玉也差点杀了他。”
他尽量安抚她。
“可你跟拂玉不一样，拂玉有爹你没有……”
秦郁暼她一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拂玉有个能撑腰的爹。”
秦郁：“你知道拂玉为何要杀他？”
“为何？”
秦郁竟然还慢悠悠的给她倒了一杯茶。
“敖信前些日子趁人间大乱，搅动海水，制造海难海啸吞噬了周边的土地和活人，冥界平白添了十万冤魂。”
这缇言还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拂玉和二郎神巡东海的事。
“拂玉本想拉他回天界受审，结果被一道玉旨给阻拦了。”
原来是这样。
缇言皱眉，这敖信确实该死。
但是连拂玉想杀他都难，现在轻易死在秦郁手里，六界之中肯定会有人借题发挥。
她不说话，在思考什么，眉头越拧越打结，秦郁把茶杯推过去。
“不行，你是为了我才动手的，我现在就回天庭。”
秦郁惹事但不怕事。
“何需如此，本王倒要看看东海谁敢踏进冥界一步。”
缇言想的却完全不一样，此事因她而起，她不能让秦郁为难。
她一言不发，痛定思痛，义无反顾的出了冥界。
秦郁没再拦着她，缇言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提着斩龙剑去了东海。
龙族那些烂事，也该和他们清算一番了。
缇言回了天庭，直奔昆仑宫请罪，她将昆仑印交还给西王母。
西王母娘娘是众女仙之首，一切皆由她定夺。
缇言被暂时囚禁在府邸。
屠杀龙族太子，是大罪，西王母娘娘派了青鸟使和二郎神下界查探。
缇言写了很多留书，这是她第二次存了赴死的心。
秦郁已经为她欠了命，她不能再欠冥界众灵。
等了几天，没等到雷部的处刑，也没等到青鸟使归来。
等来了敖善。
她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回了笔架上。
敖善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她应该是来为兄报仇的，缇言想。
敖善抬手施法，缇言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每族每脉都会有一些一击毙命的绝杀术，不知道龙族的是什么。
敖善将手里的定水珠打到她身上，护心鳞钻进她心口，有一丝微妙的感觉，却一点都不痛苦。
缇言睁开一只眼睛，定水珠落入她的掌心，她摸了摸心口，一点事都没有，看向敖善。
敖善侧过身子，微微颔首，语调清冷又带着气愤。
“这是兄长让我给你的，我龙族的护心鳞送出去了就断不会收回来，北幽王一剑刺破了一片，如今你心口有一片，兄长心口只剩最后一片，你好自为之……”
护心鳞，缇言摸了摸心口，施法探查心脉，想要剥离。
敖善说完就要走。
“公主请留步。”缇言喊她。
她绕到敖善前面，与她面对面，指着自己的心口。
“还望公主收回此物。”
敖善回望着她：“兄长说了，这是他应天界要求给你的惩罚，如果你不想要，就让我把你带回东海，他会把你永远囚禁起来。”
这个疯子。
缇言细想了几遍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这护心鳞在她身上，那自己以后的一步一行岂不是都在龙族的掌握之中。
敖善继续说：“这护心鳞是龙珠至宝，刀穿不透，剑刺留命，灵君还有何不满。”
她不明白，要想监视缇言有几百种方法，为何哥哥要选最损己利人的那种。
“你们龙族的护心鳞应该不止有护心甲这一个用处吧！敖善公主，需要我明说吗？”
“少拿这些东西来做空头人情，我最讨厌别人愚弄我。”
而且说什么刀穿不破，上次不就被她刺破了。
缇言又走近一步，眼神坚定与她对视。
敖善平静的眼里终于闪过波澜，似乎那才是她，不同于往日盈盈如水的双眸会骗人，那是一个漩涡。
她微不可察的挑眉，眼底又恢复了深不见底平静。
“我只是个带话的，话带到了，悉随君便。”
敖善片刻都不留的走了。
敖信既然没死，缇言被解了禁足，那就说明事情至少解决了大半。
她去蕴仙阁查了资料，护心鳞除了龙族无人能剥离。
青鸟使来了明镜府，她没有透露任何东海龙宫的事，只是说敖信没死，事情已经解决了。
她把昆仑印重新交到缇言手里，告诉她道阻且长，切不可再为任何事情中断溯洄道之事。
缇言心有所思，她想，倘若这条救世之路要摒弃原则，毫无底线，她是万万做不来的，只能另请高明了。
如今护心鳞与她一体，虽说平常法器再难伤她，但也相当于被敖信绑在手里了。
龙族千万年来不问六界斗争，横插一脚是为何？他们到底图谋什么？
她好像成了一枚棋子，各方势力纷沓争抢，各谋其局。
——
再过几天，就要第二次开启溯洄道了。
缇言一直在做准备，她去找了灵泽水君，万象仪和惊雷送去他那里修了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修好了没有。
她法力已经有了很大提升，不再像当日没有坐骑飞去溪岚宫那样费力。
灵泽水君和遇洺仙子仍旧做着他们倒卖的小生意，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揭发他们，真是奇了怪了。
缇言到时，灵泽水君正在实验他新研究出来的通讯器。
据说是以人间的新款手机为样本设计改造的，上通天地，下至冥府，正在进行批量化生产。
“啊，缇言仙子你来了，快来看看我新设计出来的仙奉960。”
“什么东西，仙phone960。”缇言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是仙奉啊！第九百六十个版本，我把万象仪里面的数据导了出来，炼进仙奉960里了，以后就能实现六界无阻隔零距离交流啦。”
灵泽水君抬了抬他并不存在的镜框，颇有些骄傲的说。
缇言听到后，被他愁死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盗取万象仪里的数据，那是驿廷仙子在下界几百年才收录进去的，还有碧穹仙子山海录里的记载，是有版权保护的。”
灵泽水君连忙拉住她：“嘘，只是借用，不算盗取，你看如今不是方便多了，而且驿廷仙子现在蓬莱养伤……”
“你真是……”缇言有些气愤。
她收了万象仪和惊雷转身就走。
迎面又来了一个熟人。
求曹操曹操到，碧穹仙子也来了溪岚宫。
灵泽水君赶忙迎上去。
“碧穹仙子来了，你问她，她同意我借用的。”
她自然听见了缇言和灵泽的话，迎面走向缇言行礼：“通讯仪的数据，确实是我答应了灵泽水君，缇言仙子莫要怪他。”
缇言回礼，没有再多说什么，通讯仪在六界极其畅销，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她转头看着灵泽水君，他心虚不敢看她。
“这个通讯仪，我要两台，你免费送我。”
灵泽水君反应过来，“别说两台，十台都没问题。”
“那就十台！”
“两台就两台。”他立马把两台通讯仪塞到缇言手里。
缇言拿了东西，准备走人，碧穹仙子叫住她。
“缇言仙子，可否留步，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找我。”缇言停住脚步，转身先行礼。
“不知有何贵干？”
碧穹笑笑，说道：“仙子莫气了，碧穹实在是穷途末路了才出此下策。”
缇言也不是生她和灵泽擅作主张的气，就是想到驿廷把东西交给她……
“仙子请看。”
碧穹大袖一扫，一幅画卷凭空出现，又徐徐展开。
“此物乃是我族的至宝——山海录，是祖神跋涉山川踏遍穹宇所著，当日铸造万象仪时用的便是此物所载。”
缇言是个野仙，说话不如这些世家传承的仙文雅，但也知道，各仙家祖神留下的都是上古至宝，轻易不会给别人看。
她不明白如今这一番是何用意。
碧穹看出了她的疑惑。
“仙子且细看。”
缇言凑近，那画卷上的山川河流似是有生命一般，流动起来，怪野异兽也动了起来，妙趣横生。
缇言看的出神，不自觉伸出手去碰，还没碰到书卷，画面陡然消失四散，连带着卷轴都有些破碎。
缇言手缩了回来，瞪眼凑近看，什么鬼，她都没有碰到，该不会是碰瓷的吧。
碧穹赶忙施法修补了破碎之处，缇言再看时，就只剩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她问碧穹仙子。
“一个月前，我发现山海录里的内容在逐渐褪去，画卷上时常有水渍蔓延，一不小心就破损毁坏，我猜测万象仪里资料应该也已经渐渐消失，就提前找到了灵泽水君，让他把数据先做留存。”
灵泽水君双手抱胸，一副，你看，我就说我是无辜的样子。
缇言启动万象仪查看，果然已经丢失了大部分数据。
碧穹既然来寻她，想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我该如何做，”她问碧穹仙子。
碧穹单膝跪地，双手持平至额头，行了一个大礼：“还望缇言仙子携我一同进溯洄道，我要重修此圣物，方能不负祖神功德，保我仙族万古长青。”
缇言忙把她拉起来。
没想到回溯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或许还有更多事情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前夕，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灵泽水君在修理他那些七零八碎的发明，似乎是没注意到这边。
缇言想了想，最后答应了。
她告知碧穹仙子溯洄道中险象环生，让她多加考虑，碧穹仙子颇为认真的告诉她：“薄肩担重任，虽九死其犹未悔。”
好一个…虽九死其犹未悔。———————————————————
章外：秦郁东海篇
敖信碎了一片护心鳞，保了一条命，龙王和龙族将矛头直指冥界。
青鸟使到的时候，四海龙王正聚在一起商议写联名状讨伐秦郁。
她没有说明来意，敖信亲口说是北幽王之过，那便是与天界无关，与缇言无关。
正欲回天复命。
却不料北幽王此时提着剑杀到了龙宫，想走都走不了，只能向天庭求助。
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先是一剑穿了心了，又亲自前来。
四海龙王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青鸟随他们抵挡了一会，二郎神才姗姗来迟。
也幸好北幽王没想大开杀戒，不然四海之内，怕是要被血染红了。
杨戬是被派去平乱的，却没有穿他那金甲银衣，就穿了一套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便服，还隐去了那第三只神眼，实在不像是打架的样子。
四海龙王在秦郁没来之前谋算的有多好，此时就有多颤巍。
他们实在想不到是哪里得罪了秦郁。
斩龙剑划过深海的狂澜，要整个龙宫都抖了三抖。
杨戬双手环抱胸前，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西海龙王是刚刚子承父业的小年轻，他气性大，直接化了龙身冲上去。
“北幽王你欺人太甚，伤我东海龙族太子，如今又找上门来赶尽杀绝，你想灭族不成。”
他不是秦郁的对手，一招就被打飞了。
秦郁像挑了一只苍蝇一样不在意，他开开金口问：“伤？居然没死。”
说着，他提起宝剑，准备直闯龙宫，再杀一次敖信。
东海龙王挡在殿门口，生怕他发疯要了儿子的命。
虽说这是龙族和冥界的事，但龙族毕竟是仙界的人，在天庭战神和青鸟圣令两个人面前被宰杀，怎么都说不过去。
青鸟使阻拦了秦郁：“北幽王殿下，冥界与龙族素来无怨，何故大动干戈，若其中有误会，还请各自分说，未免挑起纷争。”秦郁未曾正眼看她。
杨戬本高高挂起，此时却突然开口：“敖信铸下大错，天庭动不了他，自有人不会放过他，以他一人换龙族，岂不划算。”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杨戬，他一句话不说，关键时刻倒戈偏向秦郁，确实让人想不到。
杨戬也不是临时起意，东海海滨十万人命，满地的尸体搁浅，海里不知道还吞没了多少东西，他的刀都架在敖信脖子上了，还能收回去。
敖信恶吝乖张，视人命如蝼蚁，杀不了他，杨戬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哈哈哈，我龙族，上古神族，今落得如此地步，竟任尔等肆意欺辱，可悲，冥王！想杀我儿，先灭我族。”
龙王仰天长啸，掀起风浪。
其他三海龙王：………
秦郁没心情听他慷慨激昂的发言。
他的斩龙剑一出鞘，怎能无功而返。
剑气在海底分毫不减，掀起惊涛骇浪，直直劈向东海龙王。
杨戬不知何时到前面，奋力挡下了这一击。
秦郁已经很不耐烦了，他杀敖信，又来东海，除了在缇言之前坐实罪名外，还为了拿回青玉判官笔的碎玉，敖信和判官笔失窃一事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他主使的。
思及此，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周身竟然在海底燃起绿色的冥火，准备蓄力。
冷漠了万年的眼睛里再次露出不可一世的光：“你既要挡，那就一起死吧。”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和他对峙。
死敖信可以，死龙王不行，他和青鸟使想得一样。
“敖信一人作孽，何故殃及全族……”
没等他说完，剑锋裹挟着浪刃直直冲向杨戬和东海龙王。
杨戬只能拼尽全力阻挡。
他和北幽王交过几次手，此人狂妄不言，或许是人间的帝王做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随时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论资历，不及在场的诸位十分之一，论本事，六界之中，唯有这位北幽王凡体成仙，不足万年就坐稳冥界之主的位子。
杨戬素有天庭第一战神之称，尚且能和他打个平分秋色，论地位却也要忌惮几分。
两人的超强战力搅的海底天翻地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同时将他们卷进一个漩涡里，漩涡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等平静之后，除了有些损耗的龙宫大门和被搅成海鲜粥的东海，一切都仿佛无事发生。
秦郁和杨戬已经不知所踪。
青鸟施法探查，竟无半分气息，他们就这样无端被什么吞噬了。
龙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往海底断崖的深渊而去，那里黑不见底，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吐纳着海水。
他慌了神，倒坐在地上：“糟了，归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