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雨粟,鬼夜哭(2)
缇言在炽翎家里住了下来。
她不修炼的时候,和炽翎带着族人去山里森林里打猎,教他们处理猎物的方法。
还找到一些可以播种的植物种子,教他们开垦种植,也会收集辨别一些草药,给部落里的人处理伤口,治愈病症。
她还教他们制陶和短暂保存火种的办法。
又不敢教太多,怕破坏平衡发展。
部落里的人越来越坚信她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神圣。
姆妈每天早上都去给她接最甜的露水,给她编好看的花叶辫子。
晚上他们一起坐在吊桥上看星星,看底下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缇言的法力渐渐的恢复了一些,能操控颂道莲衣笔了,只是依然化不了枪。
炽翎给她做了一把简单的弓,她们骑着食铁兽,在树林里奔走打猎,缇言的箭法在这段时间里进步飞速。
她看到前方窜过去一头野猪,搭弓拉箭。
红色的箭矢疾驰而出,野猪突的一声遁进草丛里,不见踪影。
箭也随着飞了进去,没入草丛中,恢复平静。
缇言从食铁兽上跳下来,走到边上,扒开草丛一看,野猪从一个巨大的地洞里窜走了,箭射中了一只乌鸦。
等等,这只乌鸦怎么有点眼熟。
缇言小心翼翼的捧起他,这乌鸦乍一看是黑色,在阳光下却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这不是北幽王的小乌鸦吗?
炽翎也过来了。
“小言姐姐,打到什么了?”
乌鸦听见声音,挣扎着蹬了两下脚,耷拉着眼皮微微掀开一点,寻找声音的来源,
炽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这是神鸟啊,神鸟降世,未雨绸缪。”
缇言看他一眼,心想:你们部落管捡来的东西都叫神~?
“小言姐姐,我们要回去了,要把这件事赶快告诉首领。”
缇言扯下衣角的一缕布,将翅膀的伤口随便包扎了一下,又把乌鸦放到怀里,快速赶了回去。
炽翎直奔首领那里去,缇言把乌鸦带回了家,她用清灵给的锁药囊铃给他疗伤,不一会就好了。
乌鸦醒了过来,缇言捧在手里,他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用了通言咒,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本王不就是拿了你几本书吗,你竟然想要置我于死地,枉我心急你遇险匆忙跟来,变成这副模样………”
缇言手动捏住乌鸦秦郁的小尖嘴。
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以为这乌鸦最多是秦郁的分身,没想到是他本人,哈哈哈哈。
“你还笑!”
秦郁气的羽毛都立起来了。
他翅膀一挥,缇言的嘴也被封住了。
“囍%&10。”
(你都变成这样了,怎么还有法力?)
缇言气不过。
秦乌鸦又一挥翅膀,禁言咒解了。
“这只是本王的一缕神元,进了溯洄道化不了人形罢了,收拾你而已,不费吹灰之力。”
“那你还被我的箭射中?”
秦乌鸦:“你……”
秦郁实在气恼,他刚进溯洄道,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射中了。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你怎么进来的?”
缇言摸摸乌鸦头,安抚炸毛的他。
秦郁傲娇转头。
“我感受到颂道莲衣笔的气息变弱,就去你的府邸里找人,然后在你房间里看到溯洄道开了,就跟来了。”
缇言真的很想骂他,又怕打不过他。
“你,真的……你要是下次再随便闯我的地盘,以后我们就绝交吧!”
“没良心的小骗子,本王以为你快死了,从魔界赶回来来救你,被你一箭射穿不说,居然还狗咬吕洞宾起来!”
缇言长舒了一口气。
“算了,不和你吵。”
她一把拉过乌鸦的翅膀,扒拉开羽毛。
“让我看看痊愈了没有。”
秦郁没有抵抗,任她拨弄。
“你是不是变不回人形了?”
“暂时变不回来。”
“那正好,省的多出一个人不好3解释。”
缇言顺好他的毛。
窗外传来集体的嚎叫声,像是在鼓舞士气。
缇言从窗子里探头看了看,她拿过姆妈给她缝的兽皮包,挎在身上,把秦郁塞进去。
“走,我们出去看看!”
秦乌鸦探出头来抗议:“你敢把本王塞进这种腥臭的地方……”
“那不然怎么办,让我捧着你出去吗?”
缇言觉得他无理取闹。
秦乌鸦眼珠子一转:“怎么回来的,就怎么出去。”
缇言反应了几秒。
一个弹指把乌鸦头压了回去。
“想得美!”
她当时以为这只是一只小小的npc鸦,才揣怀里带回来的,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缇言带着他来到部落的祭祀空地上,众人正在准备祭祀,祭台上是他们猎来的动物和一个人。
她找到炽翎。
炽翎告诉她,这是敌对部落的俘虏,用来祭祀的,缇言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如果没有后面的阴差阳错,自己可能也死了。
活人祭祀,属实残忍。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习以为常,不值一提。
而且她莫名觉得祭坛上的人有些眼熟。
理智告诉她,她是个外来者,不应该管的太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就罢了。
如今又是另一回事,她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个人被用不怎么锋利的骨刀砍成几块。
趁着众人跪拜天地,缇言施咒解了他的绳子。
也只能帮到这了。
被松绑的男人像敏捷的猎豹一样窜出祭坛,还没等众人反应就淹没在森林里。
再追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首领看着空无一人的祭坛,眼神微变,似乎更加坚定。
炽翎说,那人是他们抓到的奸细,这几年一直在他们部落周围晃悠,查探水源,粮食和部落分布情况。
如今神鸟现世,意味着部落里将要发生一件大事,他们本想用他祭祀应天的。
听到男人是敌方奸细的消息,缇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知道,把人放了,究竟是福是祸。
三黎部落的勇士们即将要全部出征,为了信仰,为了土地,为了族人……
裘熊部落兼并了燧人氏,有巢氏等多个部落,在缇言到来之前,他们掌握了更多生存技能,三黎一直被打压驱赶。
两个部落之间必有一战。
神鸟到来,意味着祸事将近,首领要提前做打算。
缇言的法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是她作为小小树妖能达到的极限了,但也绝不至于落得上次那种下场了。
她准备和出征的人们一起,去往古战场,然后在敌方阵营里找人。
炽翎穿着姆妈编的藤甲,跟随部队一起,上了战场。
秦郁跟着她一起踏上了路。
相比部落,战场就是平坦的荒原,植被稀少,地上积起一堆黄沙。
他们提前几天到达附近部署了,搭起来简易的居所,制作出一些简单有用的武器。
裘熊部落几天后也在对面驻扎了,缇言自从到地方后就从部落消失了,带着乌鸦去往敌方阵营。
按道理说,这种战争她也不能随便插手,她的目的只是找到苍颉,帮助他完成造字的使命。
但总归和部落里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何去何从,她还真的有些难以抉择了。
她在裘熊部落里找了一天,都说没有苍颉这个人。
历史的扭曲和她的贸然闯入导致很多事情都超出了发展范围,她不确定自己掌握的信息还准不准确。
缇言坐在高高的石头上,下面就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战争一触即发。
结局是什么。
她似乎很矛盾,既要她来,又只准她当看客。
秦郁从袋子里钻了出来。
一阵黑烟之后,他变回来人形,同缇言一样坐在她身边。
“你,你,你怎么变回来了。”
缇言看到突然变回人身的秦郁,又惊讶又害怕。
秦郁幽幽的看她:“只能在日落之后维持一小会人形,这地方对外来者的压制很强,我的法力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缇言默默把兽皮包藏到背后。
秦郁自然是看到了,脑子里竟然是那天被她揣到怀里小心护着的样子。
耳尖红了一点,不自然的抬手捂住口鼻轻咳了一声,缇言倒是没注意,她只想着怎么哄着他别报复自己。
秦郁打破自己的尴尬问她:“在想什么呢?”
缇言长叹一口气,鲜少如此对人袒露心扉。
“我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做,或者说,神仙与众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秦郁歪头,单手托住头,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点,带着玩味问她:
“哦,神仙与众生?从何说来。”
缇言:“是该向噎鸣上神说的,草木皆众生,神平等的怜爱和对待他们,还是如现在这般,站在这个位置,等着他们厮杀,给他们分等级,用高维的视角俯瞰,视他们如蝼蚁。”
“嗬。”秦郁轻笑。
“想这么多干什么,你说的两者有什么区别吗?神做了神,仙成了仙就当真清心寡欲了,三十六重天上有几个神仙能做到众生普渡,不过也是各有取舍,虚有其名罢了。”
他转头认真的看着缇言的眼睛:“你又何必做个圣贤。”
这一句话敲在了缇言心上。
秦郁了解她,看似事事出格,却总想着众生怎样,他人看似循规蹈矩,却总是瞻前顾后,权衡利弊。
这样的人,注定事事难为,他在人间做帝王时就知道这个道理。
夜幕逐渐褪去,缇言坐在石壁上,一夜无眠,秦郁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她的肩头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睡觉。
东方升起半轮圆日,身旁的人变回了小乌鸦,伏在缇言膝盖上,她伸手摸了摸它脖子里的绒毛。
好像真的睡着了。
缇言把他揣进自己怀里,起身向下看去。
风云诡谲,黄沙漫天,战鼓响,战事起。
两军各自冲锋陷阵,走着当下时代不可避免的路。
缇言看得到也听得到。
裘熊部落明显更胜一筹,缇言看到三黎的勇士们拿着木枪骨刀,穿着简易的藤甲,对方手里握的却是铁做的兵器,前方打头的也是战车火球。
这不合理,冶铁技术怎会这么早就被掌握。
况且,对方的布局显然更高明,排兵布阵都极其精密,他们的大旗上挂的还是九尾凤凰。
三黎人很快就抵挡不住。
缇言看见,中间的战车上有人身着斗篷在指挥战局。
她立刻意识到。
有和她一样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闯进来了。
他教给他们冶铁和战术,帮助他们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简直降维打击啊。
缇言几乎没有犹豫,飞身往战场上去,秦乌鸦从她衣服里探出头来,缇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回去,刀箭不长眼睛。”
三黎人能御兽,他们召唤出野兽虫蛇,抵挡对方的攻击。
缇言从刀箭下救回不少人,她找到炽翎,他身上伤痕累累,缇言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小言姐姐,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见了,我们打不过他们,对方武器很坚硬,怎么都打不断……”
炽翎朝气蓬勃的脸上染了血,缇言封住他的命脉微微调息,嘱咐他待在这里,转身又前往战场。
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整个战场气温高升,如同炼狱锅炉,唯一一点植被也被烤干,野兽和人都快速缺水,奄奄一息。
缇言感受到了古神的气息。
“你又何必做个圣贤?”秦郁话盘旋在耳。
缇言眼中神色忽变,风伯雨师送的扶摇琵琶被扔至半空,她盘旋而上,抱住琵琶,轻捻重摇,顿时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乌鸦跳到她肩膀上,用结界隔开了落下来的风雨。
玄女的斗篷被风刮掉,虽请来了旱魃,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有人助。
她看着战场上空呼风唤雨的少女,那手中的扶摇琵琶她倒是认得,风伯雨师的东西。
这绿衫少女又是何人,怎么从未见过。
她手中的拂尘一扫,一条金龙从地底跃出,撞的地面上的人飞出数米,它直指苍穹,朝着空中的人飞去。
缇言躲闪不及,匆忙化了一个屏障阻挡,意料之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
不知何时,秦郁化成了人形,一袭黑衣,挡在她身前,化去了应龙的攻击。
缇言收了琵琶,揽住身前人的腰,一起落在了地上。
秦郁嘴角流出一丝血,缇言扶他的身子,男人的头发垂到一边,打到缇言脸上,她伸手帮他捋了捋头发,用袖口擦掉了他嘴角的血迹。
“没事吧,你怎么能强行化形,会被打散的。”
秦郁法力只有不到十成,这一分神元,差点就被打散了。
他眼中露出阴狠,若不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他定要把对方打得魂飞魄散。
“快,你快变回去,快点。”
秦郁往前整个身子伏在她身上,下巴枕着她的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缇言把小乌鸦放回自己怀里。
她知道局势的突破口在哪里了。
擒贼先擒王。
她朝着战车上的目标飞去,玄女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心中哂笑。
不自量力。
拂尘又只是轻轻一挥,百十条利刃拔地而起,阻隔着少女前进的脚步。
缇言点地飞身,颂道莲衣笔化成长箭,搭上炽翎给她做的木弓。
离弦的箭矢似乎带着主人的怨气一起,势头前所未有的强劲,朝着玄女射去。
缇言终于在对方回身施法之时,看清了她的脸。
九天玄女——天庭第一位女战神。
准确的说,是万年前的九天玄女。
缇言震惊之余已经来不及多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玄女趁她分神之际,唤出两仪剑刺向缇言。
缇言反应及时,用乾坤袋里的神器划破空距,瞬移到战车上。
玄女转身又刺,只是这一剑,被人挡下了。
杨戬三尖两刃刀和两仪剑相拼,火光四溅。
她射箭之时就看到杨戬了,故意瞬移到他身后的。
“九天玄女,手下留情。”
杨戬将玄女的剑按住,说道。
“二郎神,你也与这妖女同流合污不成,休要拦我,待我杀了这妖精,再禀命帝君将你送雷部处刑。”
玄女不依不饶,认定缇言是阻碍天庭行事的妖孽。
缇言躲在杨戬背后,眼神微冷,她默念口诀,腰间的衣带化做捆仙锁把两个人一起捆了起来。
这捆仙锁上面有秦郁下的禁制,除了她,一般人解不开。
“你这妖孽,如何会有捆仙锁这等神器。”
玄女发现自己居然解不开这绳子。
杨戬也发现了。
“缇言仙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绑住本座。”
“仙子,你也是天庭的人?”玄女疑惑看向缇言。
战场上死的死,伤的伤,没了主力和指挥,已经停止了,早就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缇言浑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冷漠,她从化形之日开始,进天庭开始,所有天规铁律都告诉她,神仙是为庇护六界而生。
那如今的一切又算什么。
她面无表情的问杨戬:
“二郎真君,这人间的历史到底是自己有的,还是按照你们的剧本演的?”
杨戬一怔,玄女也一怔。
还说什么重塑,还怕什么破坏。
原来,高高在上的神仙们真的只是把人视作蝼蚁,把人间视作游戏场,或者说,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杨戬像泄了气的气球。
玄女也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不是这个时空的神仙。
天庭需要人间的供养,只有从一开始就让他们相信仙界之于人间的作用,才能有千秋万代的供奉。
缇言突然就明白了,历史的错乱是天庭布了几万年的局错乱了,她的作用,就是修好这断了的链子。
毕竟没有人间的供养,六界之中就再无天界的立足之地。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缇言收回了捆仙锁,战局已定,输家无疑,她要回去了。
杨戬还向九天玄女解释着一切。
缇言下了战车,直奔三黎阵营。
炽翎在她走后又回到了战场上。
三黎族连同首领一起,死伤无数,剩下的一部分人已经撤回部落里。
缇言赶回部落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她回到炽翎家,姆妈不在了,部落里豢养的野兽也都死了。
她最后在一个草堆里找到了炽翎,他靠在草堆上,手里紧握着一把弓,是前段时间新做的,藏在这里,准备当惊喜送给缇言。
弓上沾满了血。
缇言察觉到他还有一丝生机,连忙给他输送灵力,少年已经是回天乏术,杯水车薪。
他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用虚弱的声音说:“小言姐姐,你回来了,我要死了,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送给你”
他颤颤巍巍的把做了一半的弓放到缇言手里。
缇言心痛不已:“你先别说话,我会救活你的。”
她继续输送灵力护住炽翎的心脉。
“对了,锁药囊铃。”清灵的药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她一摸腰上,空无一物。
肯定是用捆仙锁的时候丢了,缇言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仍然没有停下输送法力的动作。
“小言姐姐,别救我了,我不想活着,首领和大家都战死了,我带着消息回来,姆妈她们都往西南走了,她们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延续,我是三黎的勇士,绝不苟活,小言姐姐,你也要好好活着。”
说完,少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缇言哭的泣不成声。
秦郁不知道什么又化做人身了,他陪在她身边,把人轻轻揽到怀里,用袖口替她擦着眼泪。
这是缇言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具象的体会到生离死别。
她心如刀绞,埋在秦郁怀里,扯着他的衣襟大哭,秦郁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抚。
他不太会说好听的话。
“别哭,等我回去帮你查查生死簿,他是个好人,能安排最好的投胎路。”
缇言很难过,不大听得见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流不完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开始有脚步声四面八方的靠近。
他们周边围了一圈人。
缇言哭够了,从他怀里出来,环视了四周,看到一个熟人。
缇言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她化形之前每隔几天就用小刀在她和石头身上刻刻画画的那个少年,也是她从祭台上放走的那个人。
终究还是祸,他们叫她神女,她却害了所有人。
这人在三黎部落周围踩点,做记号,在水源,矿山,陶土…多处都标了符号,趁两军交战之际,调虎离山,鸠占鹊巢。
秦郁扶着她起身,把人护到身后。
他现在其实就是个空壳子,能勉强维持人形就不错了,魔界那边遇到了更棘手的事,他的神元裂了。
缇言自然清楚他的状态。
“我来,你快撑不住了。”
她拉着秦郁的袖子。
对方看着缇言,开口:“你是三黎部落的神女,你救过我,我知道你,我叫籍桓”
“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缇言刚要开口,突然地动山摇,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声波震的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捂住耳朵。
秦郁缓缓倒下,缇言把人捞到自己身上,施了法把他变回了乌鸦。
丛林里弥漫起大雾,大雾中走出几头野兽。
缇言定睛一看,又觉得不对。
不是野兽,是魔鬼,从幽冥来的。
魑魅,神(chi四声),魍魉。
缇言大脑飞速运转,魔鬼只攻击别人,不攻击自己,她猜想可能是秦郁安排的冥府的救兵。
混乱之中,缇言往反方向跑,籍桓追着她过来。
九霄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龙吟,缇言捂着耳朵蹲下身,抬头看到一条青龙在空中盘旋。
龙吟声吓退了魑魅魍魉。
缇言看着天上的消失的青龙,心想,这溯洄道里可真热闹。
她最终还是被带回了裘熊部落。
籍桓给她安排了吃住。
缇言快要忘记了自己进溯洄道是为了什么。
裘熊部落正在庆祝战争的胜利。
部落的首领来见了缇言,竟然只是虚心的向她请教了一些草药的分类和用途。
她们对她礼待有加,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
秦郁从那天以后就消失了,他虚弱成那样,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缇言发现,如果没有那场战争,这里似乎和三黎部落没什么区别,同样的平和宁静,载歌载舞。
她在部落里闲逛,看到几个小孩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手里拿着龟甲刻字的参照物。
她走近一看,这分明就是文字的雏形。
“这是谁刻的!”她激动的抱住小孩询问。
“是籍桓哥哥。”
缇言拿着手里的龟甲去找籍桓。
他正在研究文字符号。
缇言如梦初醒,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苍颉一开始就是他。
“你来了,你比我智慧,帮我看看这个应该叫什么,首领让我设计方便记忆和学习的符号,我研究出了好多。”
缇言走近一看。
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符。
缇言伸手摸了一下。
“就叫文字吧!”她神情淡淡的。
“文字。”籍桓细细品味,“就叫文字!”
话音刚落。
天空风云突变,夜幕低垂,异象陡生,金黄粟粒自天际倾泻而下,遍地铺金,谷香浓郁。
四野间,凄厉鬼哭声突起,如潮涌动,直逼人心。
二者交融,绘成一幅诡秘、震撼之暗夜图卷。
缇言抬头望天,天上无边无际。
天雨粟,鬼夜哭,不知道又是哪位仙家的手笔,推着人间与仙界签订了这份契约。
缇言往回走。
籍桓叫住了她。
“这是你的东西吗?”
“我捡到的,里面有一份卷轴,被我打开来看过,其他的我都没碰过,大祭司说是你的东西。”
大祭司,就是玄女。
缇言接过乾坤袋,里面的东西都在。
她把河图洛书拿了出来,挥袖展开。
只有两幅莫名其妙的格状图,什么也看不懂。
缇言皱眉,不是说是什么百科全书吗,怎么就两幅图。
她走出了房间,身后的籍桓拿起小刀,在木头上轻轻刮划,一幅原模原样的河图洛书被复刻其上。
又一个节点即将从这里开始。
缇言回了最开始的地方,她答应过那块石头事情完了以后去找它。
她的真身还在那,吸收了地下埋的神器的灵力,长成了参天大树。
石头不见了,缇言探查了它的灵识,竟然没有半分留在原地,如果不是被人掘地万尺也要挖走,就是吸收了地下的灵气,化形带着定水珠走了。
随他去吧,无论如何都是她种的因,不管什么样的结局她都不怪谁。
又是一阵刺眼的光,缇言微微抬手挡住眼睛。
诸事皆毕,她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