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参加同事宴席遇到八百个心眼子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当时年少春山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是文曲星君每次谈起他在凡间历劫时总要提的两句诗。
话说在他被点化之前，历经十生十世，无论何种出身，何朝何代，最后都能入仕拜相，一颗文心感天动地，才得以授玄冥文曲仙君位。
此时的文曲星君志气豪迈，正准备引经据典：
“我当年的一篇《论国赋》写的那人间帝王都亲自……”
眼看面前的人有要长篇大论，缇言赶忙转移话题，过去的几百年里，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星～君～”她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文曲星君被打断，忽的想起正事来。
他放下手里的书，从宽袍大袖中探出手来，手中的折扇敲在缇言头上。
“差点忘了，还能因为谁，还不是怕你又给天权宫闯祸，清灵仙子急急忙忙的到洞府去寻我，说你得罪了太上老君，让我过来看看。”
清灵是上清天医苑的仙子，也是缇言最好的朋友。
对于这个回答缇言并不感到意外，先前她劝过的架也不少，像太上老君这种老神仙确实极少的，得罪了有点难做。
“清灵呢？”
缇言并不在意文曲星君说了什么，四处探头找人。
“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也。”
文曲星君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缇言见好就收：“哎呀，哪里有这么严重，我看老君他就是古板了些，不至于为了个法器和我一个小仙较真，况且，不是还有星君你在嘛，你会护犊子的，不是吗？”
文曲星君一时哑口无言，当听到清灵仙子的消息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我看谁敢动我天权宫的小仙子。
缇言小仙机智聪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文曲星君无奈的看着她：“早知道当初派个别的神职给你，如今天天帮人劝架，介入那么多的因果，这不是一件好事。”
“星君莫急，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换个角度想，劝架也算避免了一场祸事嘛！是功德，功德啦…”
缇言知道文曲星君用心良苦，只能故作嬉皮笑脸的宽慰他。
文曲星君叹了口气，过去的几百年里，一直也相安无事，那将来无论何时都定要护住天权宫的众仙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让太上老君自愿将那法器让出？”
他问缇言。
缇言：“你都听说了啊！”
文曲星君：“缇言仙子的大名都快响彻六界了，区区小事不过一刻就传遍整个天宫了。”
缇言努了努嘴，对他的揶揄表示反抗，回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先是诓他那法器有形无窍，又说天权宫已经拟好了广布六界的邸报，只等他将法器修缮供六界来用。”
其实缇言也并不全然是胡说，那法器只需一些天材地宝便可炼成，其之所以名声大噪，在于驿廷仙子几百年来所收录的关键数据和信息，而且一旦开始使用，便有无限的变数，需要投入无休止的维护功力。
兜率宫炼器只知晓一个躯壳的术法，事关六界，谁认了做这法器的主人，谁就得负这个责。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孰重孰轻，老神仙自然能掂量，估计也没想到，驿廷仙子找他炼的只是一个器皿。
而且，缇言还跟他说了，若是没了这法器，驿廷仙子大不了去寻那干将莫邪夫妇，两人做惯了自由的散仙，定经不起磨，不过是多费些时日，再炼一个便是。
若如此，太上老君还能将那法器占为己有，便是得不偿失了。
缇言也算是摆了他一道。
那位老神仙如果记仇的话，缇言也不好过。
不过随他去吧，仙生漫漫，无穷尽也，哪能无事一身轻。
文曲星君在确认没什么大事以后径直打道回府，缇言去上清天医苑找了清灵。
按照人界的历法算，如今已至凛冬，正是头疼脑热的高发之际，上清天医苑忙的车轱辘转，刚平了那人间的瘟灾异祸，又要应对这寒天逾病。
清灵急急忙忙的从天医宫里跑出来，手中的乾坤袋塞的鼓鼓囊囊。
“缇言，你来了，且等我一会儿，我将这药种散至人间便回来”，说着她捏了一个腾云诀，天际飞来一朵七彩祥云，
清灵连忙驾着它往南天门飞去。
缇言拂袖飞身与她同去。
清灵转身看到她：“啊，你怎么跟来了，快过来，我带你一起。”
说着她伸手把缇言拉到七彩祥云上。
缇言平日里不用跨界走动，靠法术就可以飞，像清灵这种时不时要下界布散药种的仙子就会配有专门的坐骑。
上清天医苑给她发了一朵七彩祥云，说是当年大圣成佛后从他的筋斗云里分出来的一片。
大圣就是太上老君嘴里的泼猴，已经一千多年了，缇言她们也只是从那些老神仙的嘴里和蕴仙阁的典籍里才知道一些当年的往事。
“筋斗云分云”果然名不虚传，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南天门，自从千里眼顺风耳下岗后，李天王派了新值守。
“何处仙子因何故下界。”一值守仙君问道。
“上清天医苑天师大帝座下布药仙子清灵、缇言前往人间布药。”
清灵从乾坤袋里拿出下凡文书。
新来的仙君不认识她们，在看了文书后就通行了。
整个天庭只有上清天医苑的文书因为下凡频繁是不用署名的通用，其他神仙们要下凡，一书一人，验明正身。
缇言今日借了清灵的光才能入人间逛上一逛，往年只有人间大考年考，天权宫众仙才得以轮值下界，几十年才轮得到缇言一次。
两人来到城池的上方借月华和云雾掩盖身影，几十年没下界，缇言没想到人间已经发展的改头换面了，平日里只靠那点香火和清灵的转述维系着她对人间的认知。
从云端俯视下去，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竟然一点也不输银河，怪不得驿廷仙子要炼化神器，有了它，六界之内，穹宇之下，皆能通达四方。
修为高的神仙能以仙术化形，遁极四海八荒，像她们这种修为的小仙，只能依靠神器了。
驿廷仙子真乃神仙之光也！
她们在人间逛了几天，在天界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凡间的日新月异彻底刷新了缇言的认知，他们凡人没有法力也不会仙术，却凭借人脑的聪明才智创造了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
科学，使一些只有靠仙术才能实现的东西变成了现实。
人界一直都是六界之中最为重要的存在，如果仙界是穹顶，冥界是地宙，那人界无异于支撑这穹宇之间的顶梁柱，其他妖魔几界皆与人界共生，就连天界也是靠人界供养的。
在过去几千年的斗转星移里，人界不断的更新，封存，重启，延续，现在的人间，是通过一种被称作“文明”的东西得以长存到现在。
回了天权宫后，缇言好几天都缓不过来，睁眼闭眼都是人间的繁华盛景，只盼着驿廷仙子早日将那神器完善才好。
说曹操曹操到，缇言拄着下巴趴在案几上无所事事的时候，驿廷仙子的独门传信术“素尺千里”就送消息来了。
缇言抬手施法接住，拂袖一挥，红光汇聚成文字以请柬的形式铺陈开来。
——赋名之日，晟酉之时，宴于净云仙山，诸仙皆与，今诚望缇言仙子携好友相至，久违芝宇，佳想安善，静候佳祉。——
啊，驿廷仙子真贴心，还可以带朋友，想必是知道她和清灵关系好。
缇言心想。
又有好玩的了。
她一边念咒一边作诀，远处古桐香炉里清烟四起，飘出天权宫去找驿廷仙子回信了。
隔日缇言一大早就去寻清灵，赴宴的日子到了，她备好礼物，往上清天医苑去。
今日赴宴，没穿天权宫的宫服，而是依据自己的喜好，穿了一身紫色的云衫，清灵还是穿着天医宫的蓝色仙服，她们御着仙云，飞往净云山。
在路上清灵问她：“缇言，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我没什么厉害的神器，只有我自己做的锁药囊铃可以送给驿廷仙子，你说她会不会不喜欢啊！”
缇言觉得，她们一起，备一份礼就可以了，但清灵心里过意不去，锁药囊铃可不是什么无用之物，回天续命的存在，仅次于太上老君炼丹炉的仙丹。
“她会喜欢的。”缇言告诉她。
“你准备了什么呀，缇言。”清灵又问。
“等到了就知道了。”
净云仙山云雾环绕，美不胜收，今日的宴会虽是小聚，但也来了不少人。
流觞曲水中，汉钟离和铁拐李在饮酒作乐，连八仙也来了，他们不在天庭供职，要飞跃无妄海才能到净云山，真的是有心了。
还请了司音阁的各位仙君仙子奏乐弹唱，就连嫦娥仙子也来了，嫦娥仙子的舞团盛名享誉六界。
缇言几百年前报名参加过她的舞团擢选，条件极其苛刻，唱跳只是基础，她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高台上仙女们舞姿曼妙，神采飞扬，在烟雾袅袅和余音绕梁里翩翩若云。
缇言摇了摇头，果然，有些事还是要合适的人去做才行。
缇言拉着清灵转了一圈，没看到驿廷仙子，就先找了个地方随便坐。
从入座的那一刻开始，清灵就心神不宁，恍恍惚惚，缇言有心看舞乐，好一会才注意到她的状态。
清灵在天宫就缇言一个好朋友，她平时胆小心细，认真尽职，从来不主动招惹其他仙子仙君。
今日这种唯唯诺诺的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了清灵。”
清灵从郁闷中抬头：“嫦娥仙子也来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与她有过节吗？”
清灵快要急死了：“不是有过节，是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药还没捣完，要是晚上交不了差，广寒宫那边怎么交待啊。”
“捣药不是那玉兔的活嘛？怎么要你来做，你也是仙子，她也是仙子，不曾高你一级，怎的就要你替她的灵宠干活了，上清天医苑的人不管吗？”
清灵眼看缇言就要发作，连忙拉住她，背过身去到一颗仙桃树下，正植桃花开的粉嫩，在云雾微风里翩然着。
缇言在此驻足却无心赏花。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广寒宫的舞团业务繁忙，又有名望，捣药这种小事哪能一直做。”
缇言：“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俸禄是那兔子拿了，香火也是那兔子受着，药是你捣的，此事已有多久了？”
清灵小心翼翼的比了五根手指。
缇言疑惑：“五年？”
清灵摇头。
缇言拔高音量：“五十年。”
清灵又摇头。
“五百年？”
清灵不动了。
得了，缇言气炸了，敢情从入天医宫那天起就给那兔子白白干活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找嫦娥仙子说理去。”缇言恨铁不成钢，说着就要冲去舞台中心。
清灵急忙拉住她，
“没事的你别生气捣药是小事我就是怕告诉你你帮我出头到时候又得罪广寒宫今天是驿廷仙子的宴会她请我们过来不能把宴会搞砸了缇言。”
清灵一口气不停的说话，差点没缓过来，但缇言还是在关键时刻听进去了。
她刚想停住脚步，桃花树上落下一两清酒直接洒在她头上。
桃花树晃了晃，花瓣带着酒香悠然落下，
“小仙子，那位小仙子说的没错，今日不宜冲动。”
待满树韶华退去一些，缇言她们才看清树上的人，他身着青衫，领口和衣袖都随意的垂着，腰间坠着一个大大的酒壶，满脸绯红，在桃花间相得益彰。
举觞白玉一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便是酒中仙。
酒中仙伸出手指懒洋洋的施法，缇言头上的酒尽数消失。
缇言和清灵作揖拘礼：“见过酒中仙前辈。”
“唉，你看我的模样又比你们大几岁，无须行你们天宫那套俗礼。”
话是这么说，可是只有凡间才用样貌来评判年岁。
“多谢前辈出手阻拦。”缇言又说。
她刚才确实是冲动了，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嫦娥仙子那里是肯定要找的，但不是今日。
“多谢前辈，方才的事想必前辈已经全数听见了，扰了前辈清静，还望帮我保守秘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清灵语气中带着些祈求。
“哎呀呀，你这小仙子性子又太软，总这样是要被人欺负的，不过你有那么个头铁的朋友，倒也不错。”酒中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