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心药
江若兰每日午后照旧去回春堂，她记性好又有底子，进步很快。平常的小病王伯春总喜欢考考她，摸脉辨症从一开始的不得要领也渐渐找到感觉。
多日不见的沈夫人今日又来了，不过这次连下马车都有困难，每走一步都似钻心之痛，眉眼之间尽是痛苦，像是又回到了当初发病之时。
江若兰望了王伯春一眼，王伯春抚须道“此病反反复复，最是磨人，沈夫人只怕是又受苦了。”
江若兰上前帮着沈夫人的侍女一起扶了她到后院，侍女从马车上抱来干净的床单被褥铺好再垫上干净的枕靠，扶了沈夫人坐下靠好。江若兰才仔细询问了用药敷药的情况，再查看患处时发现又肿胀的更厉害了。
“明明已经转好许多，为何又会这样？”江若兰喃喃道。师父之前也已排除了恶变的可能，如果真是恶变前期也不会好转了。
沈夫人求她再行针以解她的痛苦！此病如此反反复复，她脚上甚至出现红斑，双脚肿胀疼痛到无法行走自如。
乳腺疾病大多起因是情绪所致，病程期间最忌情绪的激动反复。江若兰安慰她“这些外在病症都好治，但根本原因还是在夫人的心结。”
江若兰想了想还是问道“最近可发生什么事？让夫人再次郁结。”
沈夫人身边的嬷嬷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见沈夫人有苦不能言的模样，江若兰心里一沉“待会大夫看诊时还请夫人如实告知，王老大夫会开些散郁安神的汤药，还请夫人万事想开些！”
“江大夫”沈夫人拉住江若兰的手唤道，说完朝身边的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带着侍女都退了出去。江若兰只能依势坐下。望着江若兰，沈夫人憔悴的脸上浮现一丝羡慕
“江大夫特立独行，以女子身份尚能在外行医救死扶伤让之柔深感佩服，而我被困家宅之中却抑郁成疾，说出来着实让你笑话。”
江若兰道“夫人多虑了，同为女子，更能体谅女子的不易，你唤我名字若兰就好。”
“若兰，很适合你的名字，惠质兰心！我大名沈芷柔，我在这此地也没个新朋旧友，我不过长你几岁，如若不弃，你唤我一声芷柔姐姐也行。”
江若兰拍了拍她的手点点头，从善从流笑道“医者医心，以乐为药，乐在药先，你看“樂”加上草字头就成了“藥”，芷柔姐姐的病症其实最重要的是要万事想开，保持好心情！”
沈芷柔微微颔首，又抚胸咳了两声，断断续续道“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可我远在京都的父母，近在身边的嬷嬷都劝我忍耐。”
江若兰端来茶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口润了润，像是下定决心继续道：
“公公去世，夫君丁忧三年，我们少年夫妻新婚半载，我便随他来了这个离家千里之地。一路的奔波辛苦，我千里迢迢走到此处就大病一场，身子也愈发的虚弱。我那婆母……不说体谅，虽说出身乡野却整日里要立规矩，晨昏定省不得少，我忍耐了两年眼见就要熬出头，却得了此病。在我患这病之时，她又以我不能侍奉夫君为由，要给夫君纳妾，延绵子嗣，夫君不肯，她便找我哭闹……我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是以病总断断续续的不得好。”沈芷柔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只觉郁结多日之气都舒散出来。江若兰却听得有些气愤，难怪以前心理医生上完一天班精神仿佛被掏空。
“可你也算是下嫁，为何婆家还如此？”
沈芷柔的脸上不自觉的涌上一股柔情“我夫君年仅十八便中进士，还是二甲进士出身，夫君意气风发，才华斐然，深得父亲看重将我许配给他。
而婆母自觉养育儿子不易，夫君也是个孝顺的。有时发生一些小争执，家中父母也要我万事忍耐。这两年在老宅我都勤勤恳恳，不求婆母喜爱，但子嗣之事实乃情势所逼，可婆母见识有限只觉子嗣最重却枉顾律法要将老家的表妹给夫君作妾，家中父亲最重律法，我是万万不肯的。”
若兰明白过来，这沈夫人新婚不久就遇上公公去世，按规定：朝廷官员在任职期间，如果其父母双方有任何一方去世，他就必须辞官回到家乡，处理父母的丧事。父母入土为安之后，他也必须留在家乡守孝三年，期间不能参加婚庆宴饮，家中子女也不能婚嫁，夫妻双方不能同房。作为御史大夫之女从小家教甚严，自是做不来此等枉顾律法之事。
江若兰有些不确定道“丁忧三年可是二十七个月即可？”
沈夫人点点头。
“那也不过一两个月就能启程回京了。”
“婆母觉得京都不如老宅自在，这次不想跟我们回去，所以更是着急要将夫君的表妹塞进来一块带去京都。”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高门贵女下嫁也要经乡野婆母的蹉跎。沈芷柔就是一个家教太好的女子，遇到不要脸面的人就放不下来身段了。
沈芷柔有些气道“其实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非要拦着夫君纳妾，京中的公子哥儿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只是这婆母的不讲道理着实让人气愤。”
但对于这些婆媳之事，江若兰也是两眼一懵，除了上辈子看过几部宫斗剧再无经验可言，对于给沈芷柔出谋划策她更是不敢想。只得安慰她“你婆母的想法估计一时半会没法改变，好在日子也快熬出头了，如果是我，我可能会收起往日的贤良淑德，既然婆母认为我病重不适合侍候夫君，我就装病重避而不见所有人，包括自己夫君！再去封书信给父母！”
沈芷柔秀眉微蹙“可是夫君要是被婆母逼着同意了怎么办？”
江若兰满不在乎道“既然以后都拦不住小妾，索性我就不拦了。眼下你夫君即将返程回京等待重新安排差事，京都可是你的主场。他会明白也会劝服他的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