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花落
“你说什么?!“贺岁安突然听到沈以星口中接近遗嘱的吩咐,难以抑制地失声惊呼。
“快走,别啰嗦了。”江恒面色难看,鬼蜮一卷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楼层,飞速转移到学校操场上。
一众驭鬼者此刻展现出了极高的团队素质,几乎没有任何沟通,贺岁安就领着宋缥缃、李清和郭大成上了他开来的车,其他驭鬼者也是纷纷回到自己来时的车上。江恒、沈以星则是坐上了刚刚停在操场上的直升飞机。
两分钟之后,江恒的学校操场上就已经空无一人。
又过了小半分钟,卢翰墨从钟塔所在的教学楼底下冲出,此刻的他气喘吁吁,身上沾满了血迹。
就在刚才,他因为宋缥缃的厉鬼扭伤颈椎神经而导致对自己大部分失去了控制,好在他从杨谷身上继承的干枯手臂还能动,于是他不得不用它硬生生扼死了自己,这才从自己的尸体上重生。这才是他为什么这么晚才下来的原因。
“沈与时那边肯定已经完成送信任务了,要不然那些人不可能走得这么急。”卢翰墨双眼疯狂地四处扫视,在操场上找到了自己铁铲后冲过去拿了就走,狂奔向学校的大门。
“我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去。”卢翰墨眼睛死死地盯着校门的出口,仿佛即将渴死的人望着沙漠中唯一的水源。
“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跑到了校门口。
“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的双脚跨过一片片鲜艳的彼岸花花丛。
“我”
卢翰墨眼前突然一花,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白色。
在这一片纯净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瘦骨嶙峋的成年女性。
她微笑着朝着他伸出了手。
“对不起妈妈”
卢翰墨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我明明答应过你,要带着你的那一份活下去的”
现实中,他的无头尸体在校门口喷溅着血液僵直在原地。
一直在原地站了333秒,他的尸体忽然动了。
那具僵直的尸体弯腰捧起其了自己掉落的脑袋,转身回到了操场,就这么默默站在那里捧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让他那双已经黯淡下来的眼睛仰望着什么。
就在他尸体的脖颈断口处,长满了鲜艳的彼岸花。
————
钟楼上空的花海内。
沈与时把趴在地上的叶和光抱了起来。
江恒的子弹打断了叶和光的脊柱,现在的她下身瘫痪,已经走不动了。
本来沈与时想在这个时候背着他离开,但当他背起叶和光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回去的门扉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满了彼岸花。
尽管那扇门看上去还能打开,但沈与时不知为什么在潜意识中已经得到了一个清晰的结果——
他们走不了了。
沈与时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叶和光的身体,坐在地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身体。
“你没事吧。”沈与时温柔地摸了摸叶和光的头。
叶和光没搭话,她在默默地哭泣。
“我不会怪你的,现在的我是这样,以前的我也一样,你知道的。”沈以星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叶和光的额头,“自从我在那次任务里被你救下后,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人,我跟你说过的。”
“对不起。”叶和光沙哑着声音道,“是我害死了你。”
沈与时把头和叶和光的脑袋靠在一起。
“我们结婚吧。”他突然道。
叶和光的身体轻轻颤抖一下,没有回应。
沈与时抓住叶和光的双臂支撑着她的身体,挪到她的身前眼神认真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叶和光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生命终结”
“我愿意。”沈与时笑了笑,然后接着道,“这位女士,请问你是否愿意嫁沈与时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伱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生命终结”
叶和光干裂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最后流着泪水笑着轻轻开口道:
“我愿意。”
沈与时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脑袋。
此时的叶和光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和微笑,但她的身体已经向后倾倒,喷血的脖颈断口长满了如血般猩红的彼岸花。
沈与时温柔地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至少最后一刻,你是幸福的吧。”沈与时轻声说着,把叶和光的脑袋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和叶和光相遇的那個夜晚。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青年,和狐朋狗友在酒吧里打着牌,恰好听见台上女伶混着爵士乐的沉沉歌声。
他抬头望见了她,于是便被牵走了心魂。
那晚他输光了口袋里的所有钱,放下了手里的牌,望着在乐器丛林里翩翩的、婀娜的她,下定了一个浪漫的决心——那便是一定要认识她。
但那一晚他即便蹲在门口很久也没有再遇见她,万般无奈地离去了。
在那之后很久,他偶然间成为了信使。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伤害到家人被迫离家,在某一次任务中又遇见了她,并被她所救。
他不善表达,一直没告诉叶和光自己早已对她倾心,把这个甜美的秘密藏着内心的最深处,让朦胧的回忆在心口处酿着甜蜜的酒。
他们于是就这样相知,相识,一直走到了今天,也走到了最后。
沈与时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渐渐冷硬,化作了脆弱的石膏。
就在这时,叶和光的无头尸体动了动,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走向沈与时变成的石膏,把手探向他的怀中,不费什么力气便折断了沈与时化作石膏的手臂,捧起自己的头颅。
当叶和光的无头尸体把沈与时与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头颅放开时,他变成石膏的身体彻底崩塌,化作了尘埃。
叶和光的尸体僵直着走向那位沉睡在花海中心的少女身边,一手捧着自己的头颅,一手握住了那个插在少女胸口的十字长剑的剑柄。
只是轻轻一动,这个挂着简易白色冠冕的长剑便从少女胸口拔了出来。
剑身没有带起一丝血迹,但有血色的花瓣飘落。
这些花瓣不来自于少女体内,它们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