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团糨糊
……
“你决定继续等他?”
“不然,怎么办呢?”
夏大雨不语。
“总得赌一把吧。最后再赌一把。大不了就是个输。又不是没输过。”江艳艳说。
夏大雨听了,心里总不是个味。
江艳艳抚了抚小腹,说:“孩子总得有个爹吧。”
“孩子有可能是他的吗?”他问出了一句浑蛋的话。
“不可能。绝没有这种可能。” 她摇了摇头。
“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没有。他没有这个能力。”
“那……”
“你想多了。那方面倒不影响。是没有生育能力,他做过手术,结扎手术。
“还是他妻子亲自给他做。他妻子是个医生。就在家里给他做的……
“把他捆在长凳上,打了麻醉,酒精消毒,然后拿出了手术刀……
“那女人割了一刀,问他一句,你爱不爱我,再割一刀,再问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
……
江艳艳的故事讲完了。故事确实很长。
夏大雨听完,却依旧找不到答案,依旧不知道为什么。
他爱朱小雪吗?答案是肯定的。她那么美,那么纯!怎能不爱!
他爱江艳艳吗?爱过是肯定的。那现在还爱吗?不确定,或许还残留了一些吧。
江艳艳爱他吗?应该爱过吧。还在爱吗?也许可能大概吧。说不清楚。
江艳艳爱秦仁吗?毕竟纠缠那么多年,剪不断,理还乱。
秦仁的妻子爱秦仁吗?肯定爱,爱得自私,也爱得残忍,爱得痛苦。
在感情的势力范围,到底谁爱谁更多?
……
夏大雨心里乱糟糟的,一团糨糊。
他推开车门,一只脚跨了出去。
地上满是烟蒂。长长短短、横七竖八的烟蒂。
他失魂落魄朝电梯走去。
进了电梯,心里像是丢了什么。
……
爱与不爱之间,没有严格的界限。向左一步是爱,向右一步是不爱。
现实的生活,往往不能简单地以爱和不爱作为判断和选择的依据。
有很多人,一生中会遇到这样几个人——
第一个,你爱他,他不爱你;
第二个,他爱你,你不爱他;
第三个,你爱他,他也爱你;
第四个,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
你会选哪个?最佳的选择当然是第三。
但现实中,谁会与你在一起?不一定吧。可能是第一、第二,说不定最有可能还是第四呢。
就算遇到了第三,你们就一定能够在一起吗?在一起就一定能够幸福?
未必吧。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在一起却不被祝福,这样的情况还少吗?
就算遇到了第四,也未必是不幸,有可能是白头偕老。
谁说婚姻一定要有爱呢?
再说,你敢保证一生只爱一人,或那人一生只爱你一人吗?
再说,有没有可能,你同时爱几个人,或者几个人同时爱你?
再说,爱是会变的,过去爱现在不一定爱,现在爱将来不一定爱。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在爱与不爱之间,没有标准答案。
多少种可能,多少种选择,多少种现实,多少种无奈!
说得清吗?看得透吗?
……
电梯门开了又合上。
电梯上了又下,下了又上。
透过观光电梯的玻璃,可以看到街景。
迷离的夜空闪烁着霓虹。
“你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附近一个酒醉的男人正放开嗓子在吼。
他唱得走心,唱得深情。唱得鬼哭狼嚎,唱得撕心裂肺……
他爱的那个人听到了吗?
电梯上上下下,往返几次。
心情异常复杂。
夏大雨知道,跨出这道电梯门,还将有一个坑在等待着他。
一个更深、更大的坑。
等他跳下去。
难以预料。不可把控。
不愿面对。不敢面对。
所以,一再迟疑,一再拖延。
迟疑迟疑再迟疑。拖延拖延再拖延。
在地下车库、宝马车里,耗了那么长时间。
一方面,固然因为江艳艳,因为江艳艳的故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前面的坑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既然知道凶险,又何必急吼吼地往里跳呢?
跳下去,肯定是死。
不跳,未必不死。
都是死。
跳和不跳都是死。
被人整死那是注定的了。
注定是死鸟一只啊。
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倒不如晚一些死。
晚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可以选择怎么死。
他甚至想,要是这时电梯出点故障,那该有多好啊。
最好被困一天一夜。
最好永远也不要放他出来。
正这样想着,电梯里的灯突然灭了。
感觉电梯在急速下降。不,是下坠。急速下坠。
电梯带着他急速向下坠去……
窗外的街景,像电影镜头般快闪而过。
在电梯将要撞上负一层地面之前,千百个画面在脑际出现……
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朱小雪,想起了江艳艳,想起了周欣,想起了宋瑶……
想起了他的亲人、朋友、同事、领导……
想起了那个秋天,两年前那个秋天……
在那个秋天,他来到闲城晚报,成为一名小记者。
职场宫斗模式正式开启,掉入一锅滚烫的粥。
粥里煮的是:人性,欲望,权谋,利益……
也曾遇见爱情,但又遭到背叛。
初尝人生百味。
正当他万念俱灰的时候,电梯突然停了。
停在了六层与七层之间。
不上不下,进出不得。
刚松了一口气,电梯又往下坠了二十公分。
惊魂未定。
他不敢乱动,也不敢按键。
生怕电梯继续往下坠。
拿出手机,信号还好,但电池仅剩下了最后一格。
这最后一格电开始闪烁。
也许还能够待机三五分钟,或十来分钟。
要是打电话或发短信,估计掉电会更加速。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朱小雪。
——这说明在他心中,朱小雪的分量更重,地位更高。
然而,电话拨出去,朱小雪却已关机。
他准备拨第二个——江艳艳。
刚翻到她的号码,手机却响了起来。
来电是一个座机号码,本报副总编辑办公室的号码。
赶紧接听,秦仁在电话里咆哮:“夏大雨!怎么回事!你小子活腻了吗?”
“秦副,我……”
手机“嘚”一声,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