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十八道弯
夏大雨慢慢就和潘副省长聊上了。
怕什么！记者被称为“无冕之王”，见官升半级。
记者的工作就是与人打交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官场、商界、坊间，无所不至。
干这一行，多年来最深的感触是：大官好处，小鬼难缠。
到部门里办事，一般刁难你的，大多是一些小科长、小科员什么的。因为他们耍官威的场合不多，发气发火的场合不多。
而领导到了一定的级别其实是很亲切、很和蔼的。这就是格局。
潘萍很亲切、很和蔼地问了一些问题，用报纸上的话来说就是和群众叨家常。
夏大雨愉快地予以配合，和她谈得很融洽。只是，关于闺女的话题并没有提及。
“可能是没有闺女的吧，有也是名花有主的了。皇帝的女儿怎会愁嫁呢？”在心里开着这样的玩笑，夏大雨非常受用。
他不忘递了一张名片给潘萍。
心里想着：她会不会还一张过来？会不会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当然只是想而已。有时候，想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儿。
潘萍这样的人物根本无需带名片。
她的脸就是名片。
聊了一阵，潘萍说：“你这次做报道，关于我的内容要尽量少写一些，多写写群众的生产生活情况。”
然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意思就是要休息了。
随后无话。
发现潘萍不对劲是在途中一个叫做“十八道弯”的地方。
这里的山实在是太陡了，弯实在是太急了。
开始夏大雨以为她是晕车。后来觉着不是。
她脸色惨白，汗涔涔直下，手捂住心口，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夏大雨关切地看着她，正要询问。
她看了他一眼，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声张。
可是，看着她越来越不舒服。身子在发抖，抽搐。
驾驶员也感觉到了异样，放慢了车速。
“继续走，不要……停……”她艰难地说。
驾驶员看了一眼，只好踩下油门，恢复了刚才的车速。
大家都知道，官场中人的身体状况是秘密。一些人身体有恙，但万万不敢外人知道，生怕影响升迁。
“包里……有药，帮我……拿一拿。”潘萍费力地说。
夏大雨这才想起她上车时并没有带包。想来是被她的秘书拎到一号车上了。
“您的包应该在后边的车上，我打电话好吗？”夏大雨柔声对她说。
“不，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
呼吸越来越急促。潘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在车上就挂了。
如果挂了，那么……
不敢往下想。
怎么办啊怎么办？
夏大雨想了一想，起身越过后排座椅，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他的大背包。
背包里有相机、电脑、录音笔、读卡器、充电器、手电筒、七号电池等物，除此之外，还有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药品。作为经常出差之人，这点应急常识还是有的。更何况他是一名资深记者。
夏大雨打开放药品的小袋子。潘萍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希望。
清凉油、感冒灵、泻立停、土霉素、阿莫西林……
都是一些常见的药品。
“心……”潘萍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看来是心脏病犯了。
夏大雨翻找了半天，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
眼里甚至有一丝绝望。
这一丝绝望的光让夏大雨有些害怕。
他知道，心、脑方面的疾病，若是救治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再看一眼她，她已经晕厥了过去！
情势危急！
“怎么办！”夏大雨大喊了一声。
驾驶员打开双闪灯，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然而，后边的车队并没有跟上来，也不知落在后边什么地方！
夏大雨不再迟疑，拿出手机翻出大秘的号码，按下拨出键……
没有信号！居然没有信号！这鬼地方居然没有信号！
前排的开道员弄了一阵对讲机，也是没有信号！
三人面面相觑。
束手无策。
潘萍的呼吸越来越弱。
夏大雨用手把住她的脉搏，跳动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拼命地掐她的人中。
不管有用没用，夏大雨学过的急救常识就只有这么多！
人工呼吸。要不要人工呼吸？
他犹豫了一下。
不管了！
让她仰卧在后排座椅上，一只手捏住她的鼻孔，另外一只手掰开她的嘴……
深吸了一大口气，往她的嘴里吹去……
待她的胸廓隆起，偏过头去，再深吸一口气，继续吹去……
说实话，当他的嘴碰上她的唇时，夏大雨心里有些恍惚。
旁边的两人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她的唇有些厚，有些……
都这时候了，还在想什么！
夏大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默默地对自己说：“她是我母亲一样的人，我这样做是在救自己的母亲……”
这样一想，动作顺畅多了。
大学里老师教过“口对口人工呼吸”急救法，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而且，有作用！
潘萍的呼吸加快了，渐渐接近正常的状态。
她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夏大雨吸了一口气往她嘴里吐去，居然有些羞涩地躲开了。
“谢谢你。”她用极低的声音说，只有夏大雨才听得见。
他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然而，过了约十分钟，她又一次犯病了。
比刚才更严重！更危险！
她又一次昏厥！
几乎没了呼吸！没了脉搏跳动！
夏大雨又一次实施“口对口人工呼吸”。
但这次没有用！
看着她状态越来越差，夏大雨急出了一身汗！
天灵灵地灵灵，你快些醒来吧……
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往她嘴里吐去……
想着这次不行就放弃了。
没有用。没有半点作用。
车上三人都有些慌乱。
万一出了事情，怎么说也是逃脱不了责任的。
不汇报，不请示，不联系，无论哪一条，都是扛不住的。
后边的车队遥遥不见，没有信号与外界联系。
崎岖的路上此时已经没有过往车辆。只有一辆车开着双闪，孤零零地停靠在路边。
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夏大雨挠了挠头，头上全是汗。
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