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人旧主
第14章故人旧主
杨姮和柳如漻扶着小林，混在奔跑的人群里，果真无人在意他们三个孩子。
可就在临出门时，门口却涌进了无数的穿盔甲拿着刀的士兵来，直接堵住了门，不让任何人离开了。
柳如漻以为是官府来人了，可杨姮看着那些士兵，却立刻拉住了他们躲在了人群之后。
这些人，不是官府的人。
是冲进南梦村的那些士兵。
杨姮在看到陆鼎从大门进来时，立刻知道自己没有猜测。这个人和顾佛是一伙儿的，他也认得她。
“他和顾佛是一起的，他们接下来肯定会搜楼的，我们得换个地方出去，先回院子里去，我记得柴房附近有个锁起来的门，也许能打开。”
柳如漻点点头，和小林跟着杨姮借着人群遮掩回到了院子里，三个人趁着夜色和院子里人都去救火，立刻跑向了柴房。
杨姮看了一眼门上的锁，发现这锁已经锈了，但是还挺牢固。
她伸手把柳如漻头上的一根细簪子摘了下来，然后将簪子戳进了铜锁里。
柳如漻震惊极了。
“杨姮，你还会开锁？”
杨姮满头是汗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娘教过我一点，说以防万一将来用得着，我还会用很多方法开锁，这种铜锁很好开的，我娘关我不让我出去玩的时候，因为铜锁关不住我，她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锁，那才叫难开……”
半响，杨姮无奈地转过头。
“这铜锁生锈了，里面好像堵死了，咱们劈开吧？”
柳如漻错愕地点点头，便看到杨姮跑向了柴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一把斧头。
杨姮在黑暗里对着门锁用力劈了两下，声音太大，锁却劈不断。
“谁在那？”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杨姮下意识对着身后举起了斧头，却听到了一声惊呼，再定睛一看，发现是个老熟人。
“蓉姑娘？”
赵蓉看了一眼三个浑身是血的狼狈小孩，在看杨姮手里的斧头和三个小孩眼中凶狠的眼神，再想到后院大火，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她倒是没觉得这三个小孩能放火，只是觉得三个小孩幸运，碰上大火逃了出来。
“把斧子放下吧，你看上去连举斧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三个逃出来，有人看到吗？”
杨姮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人知道，但很快他们会发现我们的。我们不想被抓回去送死。”
赵蓉黛眉微挑，说道：“还算聪明。你们本来是要死的，前院又来人了，已经在搜捕纵火之人了，好像还出了人命。不过，你们碰上了我，姐姐我呢，日行一善。今日这好事还没做。”
日行一善吗？
杨姮眨了眨眼，放下了斧头。
“那，谢谢美人姐姐。愿你有福报。”
赵蓉莞尔，有些喜欢这个伶俐的小丫头了。她转身带着三个小孩摸黑走到了花圃拐角，然后搬开了一块石头。
“以前院子养了条看门的大黄狗，后来被那位贵人嫌吵杀了，这狗洞也就堵上了。大人是爬不过去的，但你们三个小孩，应该没问题。”
柳如漻不解，怀疑地看着赵蓉，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赵蓉嗤笑一声，“说了本姑娘日行一善，爱信不信。你们出去要是倒霉被抓了，自己死痛快点，可别攀扯出我来。也别指望我会发第二次善心救你们。”
柳如漻一咬牙，蹲了下去。
等柳如漻和小林从狗洞出去了，杨姮看着冷冰冰的赵蓉，说道：“蓉姑娘，我知道上次你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提醒我不想死就得跑。今天你又帮我一次，等我找到我阿娘，就回来谢谢你。”
赵蓉嫌弃地催促杨姮赶快走，眼神却比方才要温柔了一袭。
等杨姮从狗洞爬出来，她便看到原本堵住洞的石头又被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堵住了狗洞。
柳如漻憎恶地看着火光冲天的摘花楼，说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帮我们，这地方的人都是恶鬼。”
杨姮擦了擦额头的汗，扶起小林，说道：“未必。我娘说，进青楼的女人，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的。如果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坏地方，那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住在这里呢？”
柳如漻怔了怔，没再说什么。
——
老张铁匠铺。
独眼老张在城西开铁匠已经有七八年了吧，也没有人记得很准确，因为老张向来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而且因为老张只有一只眼睛，便显得更加生人勿近。
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天刚灰蒙蒙亮。老张便提着一壶酒慢慢走到了铁匠铺前。
炉子虽然昨晚上已经熄了，但因为老张要给一个游侠打一柄铁刀，所以昨天很晚他才关炉，清晨进门，炉子的余温烤的铺子暖烘烘的。
老张把酒放下，转身去开火炉，一低头就看到炉子便上蜷缩着三个紧紧挨在一起睡觉的小孩子。
穿的倒是好看，却也不富贵，而且灰头土脸的。
老张剩下的一只眼睛眯了眯，嗅到了弥漫在铺子里的一丝丝血腥气。
老张拿起了半成品的铁刀，对着离他最近的杨姮砍了下去。
到落在半空，一直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女孩便滚地躲开了，反手从袖子里拿出了匕首对准了老张。
另外两个装睡的自然也醒了，从怀里拿出了他铁匠铺里的钳子和锤子对着他。
不过三个孩子都没什么身手，只是动作灵活。老张也只是试探，没真的动手。
“独眼张？”
杨姮紧紧盯着昏暗光线里的高大男人，看着他那只瞎了的眼睛，心口狂跳。
独眼张冷哼一声，将半成品的到丢在了桌上，喝了口酒。
“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柳如漻：“不能是我们自己来找你的吗？我们只是在这里借宿，现在天冷了，这里的炉子还是热的。”
独眼张嗤笑一声，准备赶人，便听到杨姮喊道：“我娘是徐蕊，我从南梦村来的。”
独眼张停下脚步，看着衣裙染血的杨姮，剩下的那只眼里渐渐也染上了寒光。
铁匠铺后面有一间杂物房，里面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供平常打铁到夜间的老张休息，这会儿，熬了一夜的杨姮，小林和柳如漻缩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虽然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的戒备心很重，但毕竟无论体力还是心力都已经熬到了极限。
独眼张关上门，坐在铁匠铺里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烈酒入喉，粗狂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他已经从杨姮那里知道发生了的一切，徐蕊生死难料，南梦村被毁，司徒一家近乎灭门，只剩一子不知所踪……
而顾佛那个狗东西，竟然染指到了小主公头上，想到这，独眼张倒是忍不住笑了。
当年知道徐蕊生了个女儿，他还很是惋惜，若是徐蕊生了个儿子，那么整个八皇子旧部必然能再聚起，杀进应安城，砍了那个狗皇帝的脑袋，拥立小主公为帝。
可偏偏，是个女孩！
而徐蕊也不愿意让孩子一辈子为了复仇活着，所以在徐蕊的再三坚持之下，旧部尽散，只剩下司徒一家和徐蕊一起隐居在南梦村。
而他因为伤了一只眼，心灰意冷，也还记挂着当初答应八皇子要照看徐蕊母女的承诺，便在离南梦村不远的桐阳城做了个铁匠。
一晃，竟也好些年了。
独眼张一口饮了最后的酒，抬头望向铁匠铺外，天光已明，西市陆续有摊子开张了。
他起身，在铁匠铺外挂上了休息的牌子，然后走到了西市地一间小当铺里，将一枚铁哨递给了看守当铺的老伙计。
老伙计自然也是老熟人，看到那铁哨子，神色顿时激动起来。
“顾佛陆鼎屠了南梦村，夫人失踪，司徒遇难，如今小主公在铁匠铺，尽快将消息传去应安。”
老伙计接过哨子，问道：“其他人呢？这些年梁帝昏庸无道，兄弟们即使归隐，也都愤懑满胸。”
独眼张摇头，“夫人和主公都希望她远离是非，若是旧部归来，她便不可能再做一个普通人了。”
老伙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下了铁哨子。
独眼张出了当铺，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笑了笑。
“出来吧，跟了我一路，想知道些什么，小姑娘？”
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杨姮脸色一白，咬着嘴巴无措地从墙后走了出来。
杨姮身上原先的衣服有血，这会儿她身上全是灰土，头上和脸上也是，比独眼张一开始见到她还要脏很多，但是这些黑漆漆的脏会却掩盖住了衣服上的血迹。
“衣服怎么回事，和小叫花子一样？”
独眼张也不生气，放慢步子在杨姮前面走着。杨姮便知道他没生气，立刻小跑着跟上了。
“我的衣服不干净，被人看到了肯定会出事，我便拿炉里的冷灰抹了全身。”
独眼张：“那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做什么？”
杨姮倒也不羞愧，直白地说道：“虽然我娘让我来找你，我想你应当不会害我。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我是第一次见你，所以要多了解叔叔一点啊！”
“万一你以前是个好人，现在变成坏了呢。”
独眼张停下，低头露出凶狠的表情看杨姮，可杨姮却丝毫不畏惧地仰头与他对视。
许久，独眼张那张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心眼多好，心眼多才能活得久，叔叔能喊你小阿姮吗？”
杨姮点点头，笑着拉起了独眼张的手。
“叔叔你是好人，当然可以这么喊我了。”
“为什么我是好人？”
“因为，叔叔答应了我爹娘让我做个普通人，刚刚成功守住了诺言。”
独眼张停下，拉过杨姮，问道：“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