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如月
一望无际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这里的昏暗，弥漫着死一般的压抑。
天空是暗沉的，但却并非黑夜。
漫无目的的游荡和压抑的环境让我倍感窒息，这条路的终点，似乎名为死亡。
我在这里迷失了许久，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身处此地的意义存在于何处。
当然，除了笔直的道路之外，其实这里还存在于不少东西。
比如说毫无生机的植被，比如说屹立在两旁的建筑。
树木挂着枯黄的枝叶，但那些枝叶没有掉落，就好像提着一口气不肯咽下的垂死老人。
建筑是高楼大厦，一扇扇窗口，如同一双双鬼魅的眼睛。
又走了很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个月，或许，这个时间可能更长一些。
我终于，看到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天色已黑，十字路口的昏暗灯光下燃烧着一团火光。
一背对着我的身影将冥币纸钱扔进火盆当中。
火苗蹿的老高，那道一身素裙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似乎也清晰了不少。
我走上前去，站在了她的身旁，同时，我也看到了火盆旁立着的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很好看，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哪怕那张精致的面容是黑白色的，也难以掩盖女人精致的面容。
尤其是她的眉眼，柳叶眉下衬托出的是一双宛若清泉的眸子。
“烧纸也要凑热闹吗？”
往火盆里扔纸钱的女人微笑着说道：“给死人的东西，你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女人抬头的瞬间，我便蹙起了眉头。
因为她便是黑白照片上的那人。
我看了看照片，看了看她，不解的说道：“烧纸我见过不少次，但给自己烧纸这种事情，我还是头一回见。”
女人继续将纸钱扔进火盆里，平淡的回应道：“讨债的人多了，自然要多准备一些，有备无患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些个讨债鬼啊，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过了片刻，女人将剩下不多的纸钱全部扔进了火盆里。
见我没走，她开口问道：“你还活着，来这里干嘛？”
“我不知道。”
我看了看周围的死寂，问道：“这是哪里？”
“阴宅。”
对方回答道：“一处很大的阴宅，来的路上，你应该看到了。”
“阴宅？”
我一头雾水的思考起来。
阴宅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无缘无故的来到一方阴宅，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解决掉修车厂的麻烦之后我便昏睡了过去，按理来说，我并没有过阴才对，那我，怎么会来到这处不知名的阴宅？
而这阴宅，又在何处，对应的又是哪户人家？
但至少，她的回答没有骗我，这处阴宅太大了，大到超乎了我的理解范畴。
“这么大的阴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能说明一下这里的状况吗？”
女人整理了一下裙边，随之盘膝坐在了地上。
她托着腮，想了想后说道：“你这个问题难到我了，阴宅就是阴宅，容纳鬼魂的地方。”
“如果你想问该如何离开这里的话，我的建议是你乖乖留在这里，要是有办法出去的话，你就不会遇到我了。”
“其次，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出马弟子对吧，这里的人也好，鬼魂也好，只有和马家相关才会出现在这里，至于其他的，你就别问我了。”
“那你呢？”
我看着女人，问道：“你是人，是鬼，或者是其他什么？”
“我忘记了。”
女人俏皮的笑了笑，很是开朗的说道：“我也刚来不久，记忆支离破碎，并不完整，能回答你的我都已经说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叫如月。”
“如月，很好听的名字。”
我自我介绍道：“我叫何苦。”
听到何苦二字的时候，如月愣了片刻。
她喃喃自语道：“何苦，何苦……好像从哪里听说过，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如月站起身来，指了指远处的道路：“我在前面有一处住所，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这里很危险的，乱跑的话很容易丢掉性命。”
“不管怎么说，你好歹是个出马弟子，想必也能发挥出一些作用，同意的话，我们一起找寻离开的办法，你觉得如何？”
思绪片刻，我微微点头，答应了如月的提议。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防范的，可仔细想想，除了找个落脚的地方之外，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如她所说那般，这阴宅貌似没有出口，至少目前为止，我没找到。
走了一会儿，我看着依旧静谧的周围，不解的问道：“危险在哪？这一路上，除了你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古怪的地方，在我看来，这儿更像是一座空城。”
“在这里，你只会看到和自己相关的事物，与你无关的，便不会撞见。”
如月耐心的解释道：“作为出马弟子的你，不可能与这处阴宅毫无关系，这里和马家的牵扯很深，除非你没看成过一件事儿，没送走过一个鬼魂，要不然的话，总会遇见的。”
“至于你一路走来什么都没遇到，只能说你运气不错，但不意味着这里没有危险。”
我思索着如月的话，还是有些捉摸不清。
但她话语中所表达的意思，无非牵扯着‘相关’两个字。
也就是说，只有和自己有关系的才会出现在这处诡异的阴宅当中，反之则不会遇见。
那么我，是怎么卷入其中的？
“你算吗？”
我好奇的问道：“来了这么久，我只遇见了你，难不成，我们还有关系？”
听到这话，如月停下了脚步。
她认真的端详着我，随之微微点头：“你要是这么说，咱俩没准还真有点关系。”
“不过呢，我不像是鬼，你似乎也还活着，至少在我看来，我们不至于是仇人。”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想要了解更多，继续走下去总是没错的。”
随着如月的脚步，我们在这条路上又走了许久，直至，我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处单元楼前。
单元楼有些老旧，斑驳的墙体展现着岁月的痕迹，破旧的单元门无需钥匙开启，随手一推，便能大敞四开。
走在楼道内，我疑惑的问道：“我们不是一直走在那条路上吗？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这栋楼房？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如月一边爬楼梯，一边解释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自然能带着你走进来。”
“这条路上有很多路口，也有不少建筑，但与你无关的你靠近不了，原因和我之前说明的是一个道理。”
走到三楼，如月打开了左手边的房门。
我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查看起来这层楼的其余两户人家。
“也就是说，你能来到这里，但另外两户人家你同样没办法进入是吧，要是这样的话，这阴宅中我们所看到的绝大部分，更像是画上去的，这等奇观，也是有趣。”
如月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说，你要是找不到与自己相关的人或事物，便会一直被困在那条路当中。”
“你小子就庆幸吧，要不是遇见我的话，鬼知道你要在那里徘徊多久。”
我抬头看向如月，思绪也越发的复杂起来。
碰到这个陌生的女人绝对不是巧合，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没见过的人，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接下来，我试着打开其余房门，但正如如月所说那般，和我毫无关系的事物，我完全没有改变的可能。
无可奈何之下，我走进了如月的家中，而她家里的摆设，瞬间吸引到了我。
香火的味道，堆积的黄纸和冥币，以及空荡荡的供奉台，这无疑是出马弟子家中的模样。
只不过，这间房子里的供奉台上并没有五家大仙儿的供奉牌，只有一个老太太的遗照摆在上面，而这位老太太，我同样没有丝毫印象。
“你也是出马弟子？”
“不知道。”
如月慵懒的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奶奶是马家的香传弟子，我是不是暂时想不起来了。”
“喏，那就是我奶奶，已经过世了好多年了。”
如月指着照片，继续解释道：“隐约间，我还留有一些本能的行为，比如你刚才撞见我在十字路口烧纸，我只知道，我那么做能避免掉一些麻烦，如若不然，我会面临极度危险的境地。”
“剩下的，我好像略懂一二，但我的了解并不全面，所以才带你回来，说不定你这个出马先生能帮助到我什么。”
我皱着眉头，嘀咕道：“危险，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具体的危险，你知道吗？”
“鬼啊。”
如月轻松的笑了笑：“阴宅里的危险，肯定是不知名的鬼怪，我是不久前来到这里的，从我来了之后，我就察觉到自己被鬼物给盯上了。”
“好在我有一处自己的庇护所，要不然的话，我恐怕都死了几个来回。”
说着，如月随手指了指屋内的看事儿物品，说道：“这里的东西你随便使用，尽量帮我抵抗一下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明确的说，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想要活下去，最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要不然的话，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阴宅当中。”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颤，瞬间明白了如月带我回来的用意。
我们的相遇也许是巧合，也许也隐藏着我暂时想不通的因由。
但本质上，我是被如月拉来的挡箭牌。
她很清楚，自己无时无刻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而这处居所，也并非长久的安身之地，如此一来，我这位被她撞见的出马弟子也就成了她的一份保障。
而我，在阴宅中也闲逛了许久，虽说不信任如月，但能有个说话的‘人’，有个落脚之处，目前来看，也称得上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从不相信巧合，十足的巧合在我看来，一定掺杂着更多的怪异和图谋，所以呢，既然来到这莫名的地方，对于如月这个人，我同样不会疏于防范。
接下来的时间里，如月倒在沙发上便睡了过去，而我，则是研究着自身的情况。
莫名的来到阴宅，而且并非我自主选择过阴，这种状况，必须值得深思熟虑才行。
最重要的是，我当下的情况到底如何？
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就连这种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我都拿捏不准。
似乎过了几个小时，反正是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直至此刻，我终于确定，自己应该还活着。
我的魂魄相对完整，而且在解决掉修车厂麻烦之后，我的魂魄也随之坚韧了不少。
如果我变成了鬼魂，我的阳气也不会如此稳定，但问题在于，此刻的我，不是纯粹的魂魄过阴，也并非完整的身体过阴，而是取决一种中间的状态。
非人非鬼让我理解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总而言之，我的身体和魂魄都在，但身处阴宅中的我，又不是完整的自己。
想不通，理解不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暂时没办法离开，自己的性命也暂无大碍，那就看看这阴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了。
确定好目的之后，我开始制作符咒，不管怎么说，有符咒傍身，我的心里也能踏实一些，哪怕如今我制作出来的符咒不尽人意。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小时，外面的天色又光亮了不少。
如月还在睡着，而我也没有休息的意思。
可忽然间吹袭着我面庞的阴风，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同时，我也下意识的握住了武王鞭，小心翼翼的提防着静谧的房间。
与此同时，如月也坐起身来，她看向门口，低声道：“小心点，有东西来了。”
“是什么？”
我皱眉问道：“阴气很重，但具体是什么鬼物，我感觉不出来。”
“一个横死的家伙，从我来到这里开始便纠缠不休，他的怨念不小，别轻举妄动。”
说完，如月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只见她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而她拿来的东西，都是马家请仙所用的必备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