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仙
大雪，很大的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是李粒活了十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大雪，师父说他活了四十多年，也没有见到如此离谱的雪。
这场雪啊？只下了半个时辰，肉眼可见的地方已经全部被皑皑白雪覆盖。
天空中巴掌大的雪花一片片的落下，落在李粒的脸上刚好把自己的小脸盖住。
刚开始见到这种离谱雪花事件时，师父很高兴。
这不就证明了，这个世界真的有仙吗？
他们师徒两人走的路没有错，这个山，定然是仙家洞府。
现在的这场雪定然是仙家考验两人所下的，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得道成仙了。
李粒也很高兴，不论是碰到仙家，被收为弟子。亦或者是师父答应再找不到仙家，就带他回老家，把自己的万贯家财都送给李粒。
这两种结果，都让十三岁的李粒欣喜不已。
李粒可不像师祖，和师父出家修道前风光无限。
他打小是孤儿，被老乞丐养大，长大后自然而然也成了乞丐。
六七岁的时候老乞丐饿死了，在他快饿死的时候便碰到了这个不靠谱的师父。
稀里糊涂的跟着他，回到了那个只有三间茅草屋的道观里。
师祖，以及师父这两个道士，别的不说至少让自己活了下来。
虽然，是三天饿九顿的那种情况。
这有些夸张了，一天两碗稀粥还是有的。
这比以前乞讨的生活还是好上一些的，至少有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在到处找睡觉的地方。
夜里睡觉也香一些，不用担心明天饿肚子，至少知道明天还有吃的。
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天下大乱起来，普通老百姓家根本没有余粮，来供奉自己家这种三无的道观。
所谓三无，便是无神像，无香炉，更无香。
其实，神像是有的，师祖自己手捏而成的，好像是玉皇大帝的神像。
只有巴掌大……
按师祖他老人的说法是，天大地大玉皇最大。
他呢，好歹以前是凡人国度的天子，最起码也得是跟玉皇大帝他老人家是一个级别的，拜其他的神仙落了下层。
这些扯淡的话不说了，李粒只知道以往还有些不明所以得百姓，带着一些口粮，直接跪在巴掌大的泥人像下下边拜拜。
可天下大乱后，明显没有傻瓜再来这个道观来祈福了。
在这之后的半年中，李粒时常怀念自己当乞丐的日常，不过他也不傻，道观不行，当乞丐更没前途。
可，实在没办法啊，之后的半年中从一天两顿的稀粥，到一天一顿，再到三天两顿……
直到后面师祖升天……
李粒哭着问，他的后人在那个国家当皇帝，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师祖他老人家，手指半空
在……
在……
半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种情况，让李粒有股想要把师父刚埋好的坟扒开，让师祖把他的话说完的冲动。
还好饥饿感，拦下来他。
之后，便是师父带着他浏览大好河山，仙家洞府。
李粒乞讨，师父吃饭……
不是为了他的万贯家财，李粒早就想自己跑了……
一个时辰前，李粒很高兴……
现在……
“师父啊，师父……
你咋能说没就没了……”
李粒感觉自己的悲伤，跟这漫天白雪一样，辣么大……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明明马上就能到仙家洞府了，明明马上就能见到神仙了，明明马上就能拜入仙家门下了……
明明自己马上就能继承万贯家财了……
李粒眼泪汪汪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藤蔓编织的拖架上的师父。
“啊，
呜
呜呜呜……
为啥受伤的只有我啊……
师父你至少给我说一声，你家在那里啊，为啥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走就走吧，为啥一定在这漫天大雪，荒山野岭里走啊。”
紧了紧手中的藤蔓，高低没舍得把师父一个人扔在这冰天雪地里。
李粒绝不承认自己是怕师父的鬼魂找自己，也不承认快要天黑了，自己有些害怕才拖着师父的遗体的。
“我的万贯家财……
我的权贵亲友啊……
对不起我把你们弄丢了
你们要好好的等着我啊，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啊……呜呜呜……”
这片天地只余李粒的哭泣声，在天空中盘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快黑了，李粒不知道自己拉着师父走了多久。
只感觉，头脑发昏，四肢冰凉，无力。
大雪自已经把师父的遗体掩盖，自己也变成了雪人。
麻木的向前方走着，不能停歇。
前方一定有仙，无仙的话，自己这条小命估计就要交代这里了。
不知道是这里脑袋发昏，还是眼睛不行了，迷迷糊糊的李粒爬到了山巅。
脚下万丈深渊，对面是一座孤峰。
“如果有仙的话，那对面就应是仙家洞府了吧？”
李粒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脑袋也已经不受控制。
已经漆黑的夜晚中，透过只有两条缝隙的眼睛，迷惑的看着脚下。
一条连接对面孤山的木桥，在眼中忽闪，忽闪。
一时有，一时无。
对面的黑暗的山峰上，也似乎有一道人影，伫立在那里。
“是仙人吗？”
冲击力太大，李粒发胀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起来。
幻觉消失了。
对面没有人，脚下的桥也不见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既然无仙，就该回头。
颤抖着右手，把怀中的干饼掏了出来。
一口雪，一口硬饼。
吃好，喝好后，李粒并没有着急回走，打了一套拳，暖和了一下身体。
当了几年道士，仙家法门没学成，凡俗锻体法门还是有几手。
不然，也没有可能拖着百十斤重的遗体，走这么远的路。
暖和身体后，李粒盯着对面的山峰良久，随即悲笑一声，
“无仙，无仙啊，
师父……”
便头也不回的，拉起藤蔓，往回走。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两峰的悬崖中，的的确确出现了一条木桥。
一道身影，也踏空而来。
身影看着，漫步蹒跚弱小无助的身影，只叹一句，
“无福，无仙缘之人啊……”
声音不小，回荡在这寂静的夜空中，飘落的大雪在空中振荡。
李粒麻木的拉着藤蔓，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可他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嘲笑。
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