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牢狱之灾
王小河撒开脚丫子跑远之后,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与自己没半毛钱干系,于是立刻转身回到了谢家院子。
此时此刻,整个院子异常安静,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王小河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踮起脚尖,透过窗户纸向屋内张望。
就在这时,徐尚铮走出房门,无意间瞥见了正在偷窥的王小河。他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王公子,你这般行为实在不当,若是在京城,恐怕是要挨板子并被逐出家门的。”
王小河却不以为意,反驳道:“谢家还指望我去开垦荒地呢,怎会赶我走?你不也同样东张西望,眼神乱瞟,咱两个半斤八两,大哥别嫌二弟。”
徐尚铮气得直摇头,嘴里念叨着:“你这等乡野村夫,岂能与我相提并论?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说完,他便摇头晃脑地返回厢房,不再理会王小河。
然而,王小河并未就此罢休,依旧趴在窗户上使劲往里瞅。
正当他全神贯注之时,突然感觉眼前一痛——原来是一支笔从窗户纸内刺出,恰好戳中了他的眼睛。
“哎哟,疼死我了!”王小河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小河手捂着眼睛,脸上湿答答的一片。
谢知予几人找不到王里正和王大郎父子,悻悻的回家,正巧看见王小河鬼鬼祟祟,被谢知安用笔戳的满脸黑墨,宋宝麟直接过来擎住他。
“说,鬼鬼祟祟干啥呢?”
“没,没干啥,我就问问主家下午还上不上工。”
“既然要问话怎么不敲门,爬窗户偷窥是什么道理?”谢知安气呼呼的从房间出来了。
钟氏还没醒,郑氏正陪着她。
宋岚眯眯眼,“我看你就是和王里正他们是一伙的,该好好抓起来审审!”
“各位小姐小爷,我真不知道王里正把宋家父子告了呀!”
谢知予喝道:“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说是王里正告的?明明是王大郎父子告的状,你还敢说不是王里正派你来的?”
“啊?我,我说的是王里正吗?”
“宝麟,把他给绑好了!然后和安儿上去挠他痒痒,看他说不说!”
几个孩子手脚没轻重,把王小河给挠的又哭又笑,不一会什么都说了。
什么王里正不让屯子里的人来打工,单派他来打探消息。王里正说要带王大郎去报官,让他盯好这边等等胡七八糟说了一大堆,连王里正天天抠搜的只吃一顿酸菜泡饭都说了。
谢知予打断他,问:“王里正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官差来了吓我一跳,我还纳闷王里正怎么这么麻溜,去找他发现不在家才过来的。”
“那王里正除了家里还在哪里落脚?”
“王里正偶尔会去村西头寡妇家住。”
“那王大郎呢,昨天报官的就他一个还是那个瘦竹竿也去了?”
“瘦竹竿昨天被打完就走了,估计去哪赌了吧!”
“好,我这里有一两银,你要是今天把瘦竹竿找来,就都给你,要是找不来或者偷偷告诉王里正,被我们姐弟抓住,可不是挠痒痒这么简单了。”
宋岚适时甩甩手中的木棍,显示自己的武力值。
“你说话算话?”
“自然算!”
谢知予示意宋宝麟放开王小河,王小河又确认:“找来瘦竹竿真给我一两银子?”
“自然,这么多人看着呢!过了今天就没这好事了!”
王小河看了一圈,院子里人不少,都能给他做证,就赶紧离开,一两银子呐,能买多少好东西!
王小河刚走,郑氏来唤,说是钟氏醒了,谢知予和谢知安忙回屋看祖母。
宋岚拉着宋宝麟跟上,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宋宝麟有些不解。
“姐姐,你这样子不像问候病人,倒像是兴师问罪,要不你别进去了吧,别把谢老夫人再气病!”
宋岚拍了宋宝麟后背一巴掌。
“自然是兴师问罪,看看她怎么打算,总要将父亲和大哥救回来我才不和她闹!”
“这样不好吧!你这是搞内讧,即便你不说,人家肯定也会帮着想办法的。”
“你是谁家的人?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姐,你别不讲道理。”
“你敢说我不讲道理?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姐弟俩在院子里争执开来,周家姑娘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回家了。
钟氏精神不济,靠在炕桌上有气无力的问现在事情怎么样了,谢知予照实说了。
“祖母别着急,舅母她们去县城找韩大夫,韩大夫现在是许县丞的座上之宾,只要他开口,许县丞应该不会推脱。而且章大婶也说了,等她丈夫回家一定会说服他撤诉,到时候我们给王大郎一些医药费就好了。”
“唉,现在只能等你舅母她们回来了!”钟氏叹一口气,担忧的看了眼谢知予,没再说话。
谢知予让谢知安为钟氏按摩太阳穴解乏,自己则是去大厨房帮着郑氏去做饭。
早上大家都没有吃饭,谢知予虽然没胃口,可钟氏是病人,郑氏将宋家早上的饭热了热,简单熬了点粥,调了个小菜,烙了两张鸡蛋薄饼,给钟氏端过来。
院子里拌嘴的姐弟俩也暂时休战,开始吃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曹氏黄氏和周老爷子三人匆匆赶到县城,先找了韩羡林,韩羡林知道事情紧急,直接带几人去了县丞府,让门房帮忙找韩大夫出来。
韩大夫听了事情前因后果也是满脸凝色,转回去找县丞。
许县丞说这是县尉管的事,他不好贸然插手,倒是可以打探打探消息。
其实许县丞因为自己被暴民袭击,所以很讨厌暴力伤人的人,要不是韩大夫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光不会理,还会建议重判,重刑之下这群暴民才知道王法。
许县丞是彰武县的二把手,要打听什么案子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马,他的心腹走一圈事情就明了了。
原来是孤山屯的王里正昨天下午带着王狗剩、王大朗父子来到县衙,来了也没敢贸然击鼓鸣冤,先找了一个相熟的胥吏请他帮忙问问这事怎么弄才能利益最大化。
他们没跟胥吏说实话,而是撒谎说是宋严锵生性残暴,在孤山屯生活不守规矩,大肆捕杀林子里的野物,王大朗言语上指责了几句,就被他打的头破血流。
那胥吏一听这事,当即拍桌而起,还有这样目无王法之人,怪不得被流放,就以一面之词将事情告诉县尉。
县尉呢,最近正在为抓住袭击县丞的暴民焦头烂额,无暇分身,吩咐了一声先捉拿归案关押起来,待县令大人有空了再行判决。
县令呢,他已年过花甲,只等退休养老,现在能躺多平就有多平,一般人都找不到他人影子。县里的大凡小事事情都交由县丞、主簿和县尉三人裁决。
这县尉把判决时间一杆子支到猴年马月,正合王里正的心思,收拾了两个刺头,那两家还不任他揉圆搓扁。
许县丞的意思是要不找到王家苦主那边私了然后撤诉,要不就让宋家父子先在牢里待几天,等他病好回衙门后再和县尉、主簿三人探讨探讨,争取轻判,最多判个杖责也算是他对韩大夫的照顾了,然后许县丞以休息为由叫下人送韩大夫出门。
韩大夫在宫里伺候多年,最擅察言观色,明显感觉许县丞不想多管此事,因为他的病已经见好了,完全不影响他现在就找县尉及主簿探讨。
可人家又答应了帮忙轻判,现在若是逼得太紧,反倒不美,当即退了出来找到韩羡林几人转述了许县丞的话。
“那夫君和佑麟不是要在牢里待很久?那些狱卒可不是好相与的呀!”
“我们先去牢狱那边打点一番,然后再找到王家父子和王里正,他们无非是想要钱,多给一些肯定能让他们撤诉。”
几人一块去了牢狱,狱卒不让韩大夫他们见人,说是担心串供,但却收了十两银子,保证不会让人受苦。
到了晚上,宋严锵父子明显感觉狱卒的态度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知道是家人在外打点了。
两人靠着栅栏悔上心头,如果当时稍微冷静一些,打轻一些就好了!
再回想当初鲜衣怒马,追随无数,长枪所向无敌,京中人人称颂宋家父子豪杰,是大乾朝的护国柱石。
没想到一朝站错队,被李朔流放,熬过艰苦的流放生涯,在孤山屯落脚,生活终于平稳,虽然清贫,但内心安稳有奔头。
如今却因为一件小事被一村痞弄得锒铛入狱,一生英名尽毁,时也,命也!
曹氏一行回家后已经月上中天,周老爷子将牛车卸下来,牛拉进牛棚拴好,还爱惜的为牛上草料。
谢知予刚好看见,就上去跟周老爷子说:“周爷爷,最近家里事情多,这牛也闲着,您要是需要,可以借去用。”
“那就多谢谢姑娘了,我们一定把牛喂养好,到时候只让它帮着拉石头,不干重活!”
“周爷爷不必客气,邻里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黄氏还有下班的韩羡林把今天许县丞的话,包括如何打点狱卒等等都转述给钟氏等人。
黄氏把剩下的十两多银子交还给谢知予,谢知予早就跟钟氏解释过了,钟氏也赞她做的对,所以现在并不惊讶。
曹氏则认为事情是谢知予惹出来的,谢家既然掏钱,她自然不会再掏。
今天已然是救不出来人了,几家人分开各自回家。
谢知予心里有事睡不踏实,钟氏也是一样,挨靠到将近子时,一阵猛烈的拍门叫喊声将一院子人吵醒。
周老爷子最先起来,他听出是谢家长工王小河的声音,于是把门打开。
王小河满身酒气,拉着一个同样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人进了门,正是前天被宋佑麟打的鼻青脸肿的瘦竹竿。
“竹大哥,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住处,你先别睡,别睡……”
谢知予见王小河果然把瘦竹竿给带来了,当即爽快的给了他一两银子。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王小河是本地人,找瘦竹竿很容易,但若是这院子里的人去找,恐怕连瘦竹竿的住处都打听不出来。
王里正存了心要孤立他们几户新来的,屯子里他的眼线肯定不少,说实话的没几家,反而打草惊蛇。
王小河拿了钱喜滋滋打了个酒嗝,笑着说道多亏他酒量大,人又聪明,灌醉了瘦竹竿,不然这一两银子还不好挣呢!
王小河摇晃着身子离开院子,瘦竹竿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韩羡林和周老爷子帮忙把人关进牛棚,用绳子绑了起来,韩羡林还给吃了些药,保证人能睡到明天一大早,不会半夜闹人。
有了这瘦竹竿,谢知予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就是钟氏那边可能有难度。
第二天一大早,谢知予就醒来了,用水把瘦竹竿泼醒。
瘦竹竿还在梦游天宫呢,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当看着一圈人凶神恶煞盯着自己,还有宋岚那个母老虎,当即大叫起来,宋宝麟麻利的塞了一把稻草到他嘴里。
“别乱叫,今天叫你来是问话,你要是不说实话,就把你舌头割了!”
吓得瘦竹竿连连点头应承。
谢知予问:“是不是王里正让你和王大郎在路上堵我们的?”
瘦竹竿连连点头。
“那天你是碰巧见到我们的,还是有人告诉你我们去了林子里?”
瘦竹竿又摇头又点头,谢知予示意宋宝麟把他嘴里稻草拿掉。
“是王里正告诉我们的!我和王大郎那天中午正躺屋里午歇,是王里正跑来告诉我们的!”
“王里正怎么知道我们去林子的?王小河那天在地里,当时我家人都在,他没功夫去王里正家送信。”
瘦竹竿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意味深长道:“除了王小河,你们这院子还有王里正的眼线。”
“什么?这院子里有内贼?”曹氏喊了声,怪不得以往家里刚打回来猎物王里正就掐着点儿来打秋风,原来他在这院子里安排了眼线!
“谁是眼线?”
“这我可不知道,王里正没告诉我们。”
“那你知道王里正带着王大郎父子把我舅舅他们告到县衙了吗?”
“什么?他们去告状怎么不带着我!亏我还为他卖命。”瘦竹竿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觍着脸道:“你看我被打成什么样了,要是你们给点药钱,我就不告了!”
“呵,白日做梦!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朝《大诰》有规定,言语调戏辱骂女子,最轻也要割舌头。而打人虽然有罪,但是最多杖责。如果事出有因,那么通常会判理亏方杖责,并不管谁先动手。你们蓄意调戏在前,我舅舅为我出气打人在后,你说,县官会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