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 章 拼死一搏
十一月二十九，桂州这样的常年温暖之地，也飘起了大雪。
大雪茫茫洒入江面，瞬间消失于无形。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当真美景。
沈菀坐的是小舟，今日无风，小舟慢悠悠地行驶在江面上。
她坐在船舱里，裹紧狐毛大领，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雪花，浅浅地笑了起来。
面前是烧的极旺的红泥小火炉，火炉上煨着一壶绿蚁酒。
徐道元从外走进，笑着道：“如此美景，当饮三大白。”
他只当沈菀是男子，以挚友相交。
沈菀酒力尚可，亦不推辞，二人把酒同欢。
小舟快要行驶到渡口时，沈菀提着酒壶出船舱，正准备学学以往的诗仙酒圣们赋诗一首，然而发现自己所学有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她脸色讪讪，正准备回去，余光却瞥见前方的芦苇荡里隐隐约约似乎停着几艘赤马舟。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看到的景象还是一样。
的确是赤马舟。
谁无缘无故会将赤马舟停在那里？
沈菀蹙了蹙眉，抬起头来放眼望去。
只见前方渡口处乌泱泱站了一群人，看得出来他们在尽量隐蔽。但是人太多，哪是那么容易隐蔽得了的，何况又与周围的一切那么格格不入。
沈菀的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
手中的酒壶猝不及防掉入江中。
她无暇顾及，转身冲到船尾，对着船夫喊道：“掉头，我要回去！”
“这”
见船夫犹豫，她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了出来。
“都给你，让我来撑船！”
将船夫手中的桨一把夺过，沈菀迅速将船头调转。
“贤弟，何事惊慌？”徐道元察觉出了不对劲，出舱问道。
“无事，兄长坐稳即可。”沈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只是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此时的江面之上，一个茕茕身影身无蓑衣，头无斗笠，冒雪行船。
渡口的祁晏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迈着沉稳的步伐坐上赤马舟。
没一会芦苇荡里的几十只赤马舟都动了起来，在这个下着大雪的江面上迅雷一般地来回穿梭。
水流混着马达声听起来既刺耳又令人心生畏惧。
这一幕看起来极为诡异，渡口的行人停下来驻足观望，就连江面上的其他船只亦在原地打转，丝毫不敢动弹一步。
只有沈菀的那只船不管不顾，跟疯了一样往前冲。
“贤弟，这是怎么回事，可否停下？”徐道元见江面上乱成一团，慌忙出声。
“不能停！”
沈菀眼看着赤马舟渐渐逼近，祁晏的模样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看起来比以往更为深沉可怖，一身玄色大氅让他整个人在白茫茫的江面上尤为显眼。
那双眼睛似是在寒冰里炼过一般，瘆人无比。
不，这不是人！
这是魔鬼！
沈菀把心一横，丢开船桨，纵身一跃，到了一旁跟船的竹筏上，从腿间抽出防身用的匕首，快速将连船的绳索割开。
接着两手驱动竹筏，专往那急流险滩里冲去。
“贤弟！”徐道元大呼一声。
那竹筏不是用来捕鱼的吗？
祁晏站在赤马舟头，眼看着都已经追上了小船，然而却见到她不顾性命，弃船用筏，顿时又惊又气。
“此女是我平生之所罕见哪！”
曹忠站在祁晏身后，眼睁睁看着沈菀乘坐竹筏，冲进了急滩中，顺流而下。
“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祁晏冷笑，“她既这么喜欢跑，本督就让她跑个够。”
“跟着她！”
竹筏在湍流中急速而下，前方就是个巨大的漩涡了。
按理来说，竹筏遇见这样的漩涡是必须要避开的，否则定会筏毁人亡。
但沈菀准备拼死一搏。
她仗着自己水性好，在心中存了一丝侥幸，竟不管不顾地冲进那漩涡当中！
赤马舟上所有人看见这一幕皆瞠目结舌，世子爷到底是什么样凶神恶煞的人物，此女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去。
祁晏黑沉的眸底酝酿着风暴，心中却划过一丝慌乱，那日护卫来报时说的是，她不会凫水。
她不会凫水。
若是卷入漩涡当中会水都不一定能活下来，何况一个不会水之人。
他这是将她逼入绝境了吗？
可她又何尝不是将他也逼入了绝境呢？
拿着他的满腔爱意肆意践踏，将他的真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他人生低谷之时给予他重重一击。
绝情，寡情至此！
她以为她死了就能解脱了吗？
他偏不如她的意。
“给本督直接开过去！”
没人敢违抗祁晏的命令，他一声令下，赤马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此时的沈菀还在漩涡当中苦苦支撑，她如同一只不系之舟，在汪洋大海之中找不到任何方向。
竹筏在强大的冲击力前，瞬间四分五裂。
她被卷入漩涡当中，大量江水不断涌入口鼻，随即袭来的是头晕目眩。
巨大的吸力将她拉进漩涡中心，沈菀循着本能试着游动，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在超强吸力面前只有不断下沉的份。
雪并没有停。
好冷，冰冷彻骨。
她随即不再挣扎。
等待命运的裁决。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突然间将她整个人托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