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能吃是福
忘尘和尚见戚晚晚没有反应，只能轻敲了一下桌面，疑惑道：“兄台，兄台？为何默不作声？”
戚晚晚深吸了一口气，斗笠下的双目轻剐了一下忘尘和尚。
她指了指自己的斗笠下的小脸，摆了摆手。见表述不清，她又沾了沾碗中的茶水，在桌上七歪八扭写了“不口”二字。
“兄台是想说‘不可’吧，兄台带着斗笠明显就是不想示面于人，倒是小僧我贸然唐突了。”忘尘和尚了然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
吃些小食都要带着斗笠，真是个怪人……忘尘和尚心里嘟囔着，只好走到另一张桌边。
他再次轻轻敲了一下桌面，朝埋头吃着馄饨的阴柔女子笑道：“姑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与小僧一并拼个桌。”
他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毕竟在寺中生活了近十二载，平时吃住都是与寺中的师兄弟一起，就连后山的那头野狗都是公的。况且，这般貌美的年轻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忘尘和尚离近了些，那淡淡的清香袭入他的鼻中，让他更有些局促。
女子闻言愕然地抬了抬头，冒着热气的馄饨腾起淡淡的水雾，绕上他光滑白皙的脖颈与凸起的喉结。
“你在说我？”王戒贪有些无语，他把垂落在额前的湿发用手绕在耳后，露出粉白的秀耳。
他见这桌只有自己一人，便知这小和尚应当是女子见少了，分不清个阴阳。
“和尚您请自便。”王戒贪用如青葱般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凳椅，淡淡道：“莫要拘谨，我非女儿身，只是父母给了副好样貌罢了。”
忘尘和尚愣了一下，欠身道：“是小僧眼拙了，还请兄台莫要生气。”
他搬开凳椅，在王戒贪对面落了座。
此刻，天色已晚，忘尘和尚看着街上零零散散几个行人，眼神总是不经意地瞥向对面的王戒贪。
明明只是吃着一碗简简单单的馄饨，却有种说不出的端庄优雅，是有别于寺中那些狼吞虎咽的汉子的吃相。
这就是大城市吗？连个藏于市井的百姓都有这般气质……忘尘心里嘟囔着。
感受到忘尘和尚的目光，王戒贪挑了挑眉，抬头揶揄道：“和尚你在看些什么？可是我脸上长了朵花。”
“是小僧失敬了。”忘尘和尚脸上一红，不敢看向王戒贪，解释道：“小僧我久居林中古刹，这是第一次来这般繁华的城镇，也是第一次见到兄台这般气质的妙人，一时间有些失神。”
“什么气质，演久了贵人，养成的习惯罢了。”王戒贪一反常态，粗鄙地擦了擦嘴上的油花，笑道：“我只是个戏子，这才是我这种人该有的样子，可别把那种贵家千金的姿态与我混为一谈。”
忘尘和尚张嘴正欲开口，恰好一位端着瓷碗的黝黑汉子走了过来。
“法师，尝一尝，这是我特地给出家人准备的斋食馄饨，用上好的素食包的，不沾油腥不会破戒。”汉子憨笑着，殷勤地把瓷碗放在忘尘和尚的面前，又在一旁摆上一双擦得锃亮的筷子。
“呦，看来和尚你口出诳语啊，这可不像是个久居古刹的小沙弥该有的待遇，看来我是遇上大人物了啊。”王戒贪看着店家殷勤的动作，耐人寻味地笑道。
“不不不，”忘尘和尚赶忙摆手，解释道：“我真的只是个连佛经都背不通顺的小和尚，兄台莫要误会，其中另有缘故。”
他看向一旁的汉子，在怀中摸索着掏出一个系着绳扣的小布包。
“算上这位兄台的吧，一并多少钱？”
“法师说笑了，怎么能收您钱呢？若是您有心，在这上面留个印吧，算我家一记善功。”汉子憨笑着，从腰间小心翼翼地解下一张土黄色的布片。
他在忘尘和尚面前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满是各种印章。
“法玄”“圆通”“德立”……
“这是什么？”忘尘和尚疑惑道。
“这金陵城家家户户都有的善功录啊，这都是小人我靠这一手斋食馄饨攒下的，若不然，就凭那点粮食，我老母怎么也上不了那佛莲台。”说着说着，汉子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那他们会给钱吗？”忘尘和尚皱眉道。
“都是些小钱不打紧的，这善功可比那些钱银有用多了，就像我小儿的病，不就求到法师您施以援手的佛缘吗？”汉子笑着回道。
“这……”忘尘和尚有些迷惑，吃饭付钱天经地义，可这店家汉子所言也有些道理。他抿了抿嘴唇，开口道：
“让你失望了，我不是这离尘寺的和尚，也无印章给你盖，就是留了手印什么的也应当算不得数。我还是付钱吧。”
“使不得，使不得。”汉子闻言也没失落，他重新把那善功录系回腰间，摆手道：“法师您可是我们的恩人，这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一码归一码，就算把我的免去了，可还有这位兄台的，不能让你难做。”忘尘和尚解开布包上的绳扣。
对面的王戒贪听见二人的对话，眼中似有精光，他故意咳嗽一下引来二人的目光，问道：“和…啊不，法师，你说的话，可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所言自是不假，刚刚是小僧我冒昧了，闹了些笑话，特意补上些心意。”忘尘和尚笑道。
果然这些和尚都吃得满嘴流油，当真阔气……王戒贪心中一喜，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那我饭量大些，可否再要几碗？”
“无碍，无碍。多叫些也无妨，小僧我以前也饿过，知道吃不饱有多难受。”忘尘和尚笑了笑，掏出一块碎银递给汉子：“那麻烦店家你多给这个兄台煮上几碗。”
遇到这种好机会，王戒贪自是不会客气，他直接举手道：“再来四碗，三大一小。”
忘尘和尚愣了一下，打量着王戒贪消瘦的身子，说道：“小僧倒是没看出，兄台，好饭量啊。”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王戒贪白了他一眼，摆手解释道。
突然，一个精致的酒壶落在桌面上，
“呦，这不是王兄吗？下来吃宵夜啦？闻着挺香的，我今天光顾着喝酒了，没吃啥正经玩意儿，倒是把我馋虫勾起来了。”恰好牵着慕容临姚回客栈的李清河走过来笑道。
王戒贪闻言转过身子，赶忙举手朝店家喊道：“再来两碗，记到这位高僧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