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对决
林承安和白逸先生前去军营领兵，领到手的只有六千，还跟“精兵”搭不上半点边儿。
徐国舅从中作梗，要么是新兵，要么是纪律涣散的营队，勉强凑齐了六千赶往百里外袭击。
与此同时，大雍东路军左大营五万军士正披星戴月的往汉城赶，为首的是张成张易两将。
张成张易是亲兄弟，哥哥张成为人忠厚，事事求稳，弟弟张易则是个急性子，事事求快。
此刻，张易正发着满肚子的牢骚，“凭什么狗日的袁放都能当东路军统帅，主子派他去攻打最富的泰兴，咱们兄弟却要到这偏僻的汉城来。”
见没有应答，张易看向身旁的张成，张成神情肃穆，正警惕的看向四周。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张易顿时来了气，喊起对方丢人的外号来，“张大牛！我说话呢，你听见没！”
张成当仁不让，“听见了张二牛，汉城是座百年老城，曾出过三位皇后，没你说的这么不堪。”
“跟泰兴比，汉城就是个屁！”
见弟弟对此次安排有诸多不满，张成劝解道：“蒙将军向主子禀报，林家幺儿在柳树镇出现过，主子派兵攻占离柳树镇最近的城池，你可知袁放和姜绍明占了两城都没找到林家幺儿，现在只有汉城没被找过，承安……很可能在汉城。”
没人比张成张易两兄弟更了解林家幺儿对主子的重要程度，张成不说还好，说了张易跟打了鸡血似的，之前的不满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当即传令下去，加快脚程，吃饭在路上吃，水也他娘的少喝，朝着汉城狂赶而去。
第二日傍晚，前来伏击的六千汉城军先是断了上流的河水，在到林子的砍伐树木，为伏击做足准备。
王大川和芋头也在其中，看到林承安摇身一变坐上了大都统的位置，王大川是满心的惊羡，就跟自己当了大都统似的，逢人就说自己跟都统打过架，是不打不相识的兄弟，自己的鞋还是都统用响银买得哩。
大战在即，林承安一边伐树，一边看手里的旧书，翻动时小心翼翼，对书很是珍视。
这是素素留下来的兵书，他也是现学现用，当时也只是着急弃城而去如何找曹茂报仇，情急之下冒头揽了这差事，现在才感到害怕。
六千人的命都在他身上，要是伏击失败，他便是大罪人。
“大都统。”白逸先生朝着林承安走了过来，主动搭起话，“敢问都统是哪里人？”
林承安没搭话，防备的盯着面前小白脸似的男人。
娘死了，大哥死了，二哥死了，林承安从此之后再没了可以倚靠的人，没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他被迫着长大，遭受的苦难让他拥有了一颗防备之心。
白逸先生看出了林承安的防备，脸上的笑容和善极了，眯着眼睛道：“我没有坏心，也不是徐国舅派来的眼线，我只是觉得都统在大厅里说的很有道理，当时我是不赞成弃城的，可我一张嘴说不过那些文臣，都统跟我意见相同，又比我多了杀敌计策，我便想跟着都统一起来，略尽绵薄之力。”
林承安没什么大反应，怔怔的“哦”了一声，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白脸是个藏着坏水的狐狸。
大雍军东路左大营赶到汉城百里外，赶了整日的路，早已人困马乏，为了明日的攻城，就地安营扎寨休整。
甩了甩空空如也的牛皮水囊，张易又开始破口大骂，“操，没人说这汉城是个旱城啊，连滴水都没有，再下去老子都要喝尿了！”
张成看着渴的嘴巴暴皮的士兵们，皱眉道：“寻水的人还没回来吗？”
话音刚落，那寻水的兵就回来了，腰间的水囊全是空的，老远就开始喊：“两位将军！整个河道都是干的！有水的荡荡里边都是牛粪！喝不了啊！”
水里有牛粪放在其他将军身上早起疑了，可放在张成张易兄弟两个身上却极为正常。
“诶，你还记得不，东门村的村民就会挖个坑，蓄水沤肥，没想到这么远的汉城也一样。”
张成未搭腔。
张易两只手臂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星星，语气颇为怀念，“那时候多好啊，也不用打仗奔波，村民们也热情，每天干点农活，回来就升官了嘿。”
说到升官张易可就来劲了，翻起身来大喊道：“左大营的将士们，跟着张某人委屈一晚，明儿打下汉城，割下城主的头颅，咱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全军应和。
后面其实还有句话没说，两位将军深知找到林家幺儿才是要事，这比他们攻占整个常林的功劳还大。
没有水，休整的东路军只能干嚼干粮，口粮本就粗粝，吃多了口渴，这些士兵也不敢多吃。
更深露重，等到大雍军困顿之时，先是刺耳的战鼓声和士兵的冲杀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动，似有千军万马而来，疲乏的东路军们从美梦中惊醒，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破了胆。
哪来的这么多人？！
曹茂的宿州军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崔家军？
直到刀砍断脖子，死了的大雍军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栽在了籍籍无名的汉城军手里。
远处山坡上，王大川看着大乱的雍州东路军，打心眼的佩服，“白逸先生，你是怎么蛮子军在这里的？”
“周围地势平整，只有这一处背风的地方，可没蛮子军挑拣的余地。”白逸淡淡的笑着，又问：“大都统呢？”
“已经去了野猪沟了。”
“快！列阵！列阵！他妈的裤子提好，打仗呢！敢脱裤子睡！找死呢你！”张易爬上马，赶紧镇定军心，在两兄弟的指挥下，兵荒马乱的雍州军渐渐缓了过来。
白逸脸色一沉，高声道：“快！将西面腾出一个豁口，不能让蛮子军聚在一起，王大川，去告诉大都统，该关门打狗了！”
张易自以为自己将西面杀出个口子，见败退而去的敌军，立功心切的张易不顾劝阻，率了一半的雍州军乘胜追击，一路追到一处山沟，直至将敌军逼到死路，张易才发现对方只有三百多人，还都是些老弱病残。
自己竟率着大半的大雍军来追杀这么些个老弱病残，张易又羞又恼，道：“全部斩杀！”
三百多人都是铁血汉子，其中走出一个独眼老兵，面对万计的雍州军丝毫不惧，朝地下啐了一口，骂道：“死蛮子，别瞧不起我们！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罢仰天一笑，痛快喊道：“兄弟们！该动手了！”
“停下！不准砍！”山上的林承安急忙去阻拦，但已然来不及了，随着绳子被砍断，木桩混着巨石滚滚落下，砸死砸伤大片的雍州军，也包括那三百多个汉城军，山沟里到处都是哀嚎声。
林承安一把抓起离得最近的小兵，愤怒质问道：“咱们的人还没上来，谁让你砍的！”
那小兵道：“是白逸先生的吩咐，他说只要蛮子军进沟，马上砍掉绳索。”
“那他也说过等咱们兄弟安全退出来再砍！”
那小兵早已泪流满面，哭着道：“大都统，退不出来的，野猪沟三面环山，是死路……”
“大都统，小胡他也不愿意砍掉绳子，那里面还有他的大哥，可是没办法啊。”赶来的芋头擦着眼泪道：“不止他们，我们每个人都是，随身带着的只有一天的口粮，袭击成功自然有粮食，输了……也就不需要了。”
袭击本就是九死一生，不成功便成仁。
林承安痛苦的闭上眼睛，哑声问：“那他们……都知道吗？”
知道自己是个被抛弃的诱饵吗？
小胡点点头，哽咽道：“知道，我们一家祖辈都生活在汉城，城破必然家亡，我大哥主动去的，他还嘱咐我砍绳子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这样才像个当兵的样子。”
林承安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