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生意
这些村民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别说谈生意了,一番权宜下来,这事只能落到林家三房头上,三房媳妇儿是个有见识的,爹还在都城里开过医馆,只有他们能去,谁都接不下这活儿。
当李金秀看着村里人都快将她家的门槛踏破了,齐齐上门求她跟三房说道说道时,惊诧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李金秀何时这般风光过,就连大儿子去都城做事也没这么多人拜访,别说将她当菩萨供起来了。
李金秀被一大群人围住昏了头了,扯着这个说‘好’,扯着那个说‘行’,稀里糊涂的就将这事应承了下来。
马春凤瞧三房小贱人出这么大的风头,看得眼热,将婆婆从人群中拖了出来,嚼起了舌根子,“娘,妇道人家哪能出去抛头露面,自古也没有让女人做生意的啊,让三弟媳安心待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事,别把心跑野了。”
“怎么就没有了,咱们常林的第一皇商就是女人,她能做生意,咱家素素如何做不得生意?”李金秀读过一年私塾,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她狠狠剜了二儿媳一眼,又道:“再说,哪儿来的子让她教,轩文在学堂里念的好好的,承安又是个不醒事的,你生一个?”
马春凤不说话了,她肚子不争气,因为这事她在林家也不敢挺直腰杆子,见没办法说动婆婆,只有去撺掇自己的逛鬼丈夫。
“这些个不长眼的,你在外面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海了去了,你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这些人怎么不来求你?真是瞎了眼了,反倒去求三房一个妇道人家,你赶紧去求娘,让你出门去找布商。”
马春凤觉得这是个肥差,想让自己丈夫去。
没成想自己这逛鬼丈夫竟然收心了,将手背在背后,一脸老成的样儿,“不去,没那功夫,我手里的事多着呢。”
林承贵起初听闻弟媳要出门做生意,也是看不惯的,就算婆娘不来找他,他也要去找娘说道说道,凭啥不让他一个大男人出去闯,而让弟妹一个妇道人家出去,他差哪点了?
可就在今儿一早,三房院里的大牛给他送来了一麻袋棉花种子,让他将棉花种子送到赵里长家去,后头就由他和赵里长共同看顾村里种棉花的大事,连跟布商交货这么重要的事儿也交给他,他林承贵还从来没有这般受人器重过。
林承贵振奋不已,摩拳擦掌,想着在村里终于能干上一件大事了。
马春凤看着自己这不管事儿的丈夫就来气,没好声道:“让三弟妹去做生意,她是咱娘买回来的,还让她爹一块儿去,跑了怎么办?”
没成想林承贵根本不搭理她这茬,还挨了一顿骂,“不可能,就算弟妹舍得我们,也舍不得承安啊,死婆娘,在瞎说抽死你。”
这边李金秀来到隔壁三房,先是在门口左右看了看,问道:“承安呢?”
“承安到乔家练武去了。”祁溯面对李金秀的到来,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是装作不知情道:“婆婆找承安?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我不是来找他的。”李金秀忙拉住三儿媳的袖子,在门口说起了话,“我是来找你的。”
祁溯茫然道:“婆婆找我何事?”
李金秀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求儿媳的一天,艰难开口道:“素素啊,我是想跟你商量件事,这些天村子的人都快将我家门槛踩塌了,为了家里的门槛,我才不得不找到你这里来……”
没等李金秀说完,祁溯就将她请进屋里,礼数周全的给婆婆倒上一杯热茶,淡淡一笑,道:“婆婆是想说村里种棉花这事吧。”
“你都知道了?”李金秀有些吃惊。
“听说一些。”
那就好,不用她在细说了,李金秀脸上堆着笑,轻言细语道:“那些个村民想种棉花赚钱,可没个见识,也不知道这棉花种出来卖给谁,这棉花又不能吃,卖不出去这不是要他们命吗,所以就想托我跟你说说话,想让你和你爹出去找找有没有商人愿意收棉花的,等拿到定金函,把这事确定了他们才敢甩开膀子干。”
不怪说这些村民见识浅,外面仗都打起来了,棉麻铁器一类价格暴涨,人家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种棉花,他们还在这里瞻前顾后的。
祁溯沉默一下,在李金秀期盼的目光中恰到好处的开口,“正好,那天来的胡老板也做棉花生意,他家住平关镇,此次可以去找胡老板谈谈。”
“那太好了。”李金秀喜上眉梢,想了想又道:“我去找老亲家,再跟他说说。”
村里人都知道,连李金秀也是这么认为的,求林家三儿媳是次要,求老亲家陈易才是主要,亲家以前在都城开过医馆,见识多,定能给村里带来好消息。
“不用去,我爹肯定会同意的,”祁溯淡然一笑,抬手将茶水奉到婆婆眼前,不疾不徐道:“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婆婆做主。”
李金秀忙接过茶杯捧到手心里,道:“你说。”
“我想带着承安一起去,让他学着怎么做生意。”
让林承安学做生意这事儿是一早就提过的,李金秀也没多想,当即应承了下来,“行,让这傻小子也去见见世面。”
等林承安晚上回来,还没去跟媳妇儿见一面,就被他娘从门口逮住,带进了灶房里头。
灶孔里塞着柴火,屋里头热烘烘的,母羊没下崽没有羊奶喝,李金秀就给小儿子留了一碗米汤。
林承安喉头一阵耸动,转眼一碗米汤就见了底,心里惦记着媳妇儿,正要急匆匆往外走,又被他娘给抓着后领子给逮了回来。
“娘?”林承安明白娘这是有话跟他说,当即站直了。
李金秀深知跟这个呆儿子拐弯抹角的没用,直截了当道:“过两天你媳妇儿和你老丈人出门谈生意,你也去。”
林承安眉头一拧,不情不愿道:“我不学做生意,我要留在家里,二哥说要种棉花,我得守着地,不能让他把我的麦子翻了。”
林承安对种地十分执着,对种什么更执着,他只对能结出粮食的有兴趣,对于只能看不能吃的,半分兴趣也无。
之前种苎麻的时候祈溯专门留了一块地供他消遣,那点地还不够林承安几锄头的,好不容易挨到苎麻收成了,种上麦子正要大干一场,这又要种那不能吃的棉花了,这回说什么他也不让二哥翻他的地。
地地地,成天都是地,听得李金秀心烦,有这么个一根筋的儿子,她还能盼到状元孙子吗,只怕是才女媳妇儿都改不了这根,人家刘秀才当樵夫的爹,还知道出门做短工多赚钱呢。
李金秀心里面恼火,但面上还是和蔼可亲的亲娘样儿,哄道:“有我给你看着,放心,绝不让你二哥动你的地。”
林承安一张周正的小脸皱成一团,不愿意全写在脸上了。
身为亲娘,李金秀最知道怎么拿捏儿子,道:“你忘了前些日子你媳妇儿出门不带你,你还不高兴吗,怎么现在让你去你又不去了。再说,娘不是让你去做生意的,是让你去保护你媳妇儿的。”
这话说到林承安心坎里去,皱巴巴的脸瞬间展开,咧着嘴笑了,“对,我是去保护素素的,我去。”
“那就行。”李金秀又拉着小儿子的手,仔仔细细的交代,“你头一次出远门,不懂外边的世道,你要多用眼睛看少动嘴说话,咱们庄户人嘴笨,那个地方惹恼了人家咱们都不知道。出门在外,吃了亏也不要恼,就当长教训了,切记,你在路上可要听你媳妇儿的话,不能在犯那倔驴脾气了。”
林承安点点头,记下了。
临了,李金秀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塞小儿子手里,“自己留在身上,到了大地方想吃什么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