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此赵是谁？
是夜，秦府。
“什么叫还政于赵？”
“这本来就是赵家的啊。”
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信件，秦桧眉头紧锁，疑惑不解。
信是下人在院子里巡逻时候发现的，据说是毫无征兆的从天上飘下来，所以压根就没看到什么发信人。
但正因如此，才让秦桧感到紧张。
近来朝中局势诡异，外有金人攻城在即，内有嚣张跋扈的“仙人”当街杀人，嗅觉灵敏如他，已经闻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特别是，在与金人和谈这件事情上，秦桧意识到自己是和“仙人”站在了对立面的，以至于他如今晚上根本不敢在自己房间睡，而是偷偷躲在小妾房里。
想了半天想不出这信是什么意思，秦桧干脆将信举起放在烛火下，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夹层。
但可惜这薄薄的宣纸，根本不存在夹层一说。
他有些泄气的放下信，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早已褪了衣衫，钻进床里抱着暖炉熟睡的小妾被声音惊醒，迷迷糊糊间披衣而起，媚声问道：
“老爷还不睡吗？这大冷夜的，当心身子。”
烛火照亮她白花花的身子，也引得秦桧不得不做出回应：
“多事之秋，我如何睡得着。”
小妾盈盈一笑：
“那也上床躺着为好，奴家给老爷暖暖脚。”
说罢，竟是只着小衣就下了床，不由分说拉着秦桧钻入暖和的被窝。
这樊楼出身的女子，就是比寻常女子体己贴心，也放得下尊严和身段，让秦桧十分受用。
也难怪那林仙人会舍不得李师师。
如此想着，秦桧便将那封信摊开与小妾看，带着几分考究卖弄的意味问道：
“你可知这密信是何人给老爷的？”
小妾微微一笑：
“老爷都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那该是仙人给的吧。”
秦桧宠溺的刮了刮女子的琼鼻：
“不愧是老爷的女诸葛，一猜就中。”
“那你再猜猜，这信是个什么意思？”
小妾委屈的撇撇嘴：
“这个奴家可猜不出来，老爷觉得呢？”
秦桧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
他其实心里有想法，但那个想法不敢为外人道。
一年前，太上皇赵佶南下，传位于钦宗赵桓，结果等金人一走，他又从南方回来了。
近半年，坊间多有传言，说赵佶对皇位还有心思，只是钦宗坐在上面不肯让。
那么，这个“还政于赵”，就很有意思了。
作为御史中丞，秦桧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比如林长夜曾去过延福宫，比如他与赵佶相谈甚欢，比如他曾赐给赵佶一颗“仙丹”。
而此刻，这封从天而降，明显是出自“仙人”之手的密信，又留下这么一句饱含深意的话，后面透露出来的意思，就很不寻常了。
不寻常到让秦桧有些害怕。
对方给自己递信，是什么意思？
邀请共同行事？还是提前打预防针，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这时，秦桧听见小妾嘻嘻一笑：
“不知道就等到明晚子时好了，老爷何必费神呢，左右不过一天的时候了。”
秦桧拍了拍大腿，连说三个“你不懂”，显得烦恼不已。
他其实不在乎这信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烦心的，是这封信该不该送到宫里去。
不管这个“赵”是不是赵佶，他身为大宋的臣子，都要做到忠心。
可送到宫里，又该送给谁？
此赵还是彼赵？
在对金和谈一事上都没有发过愁的秦桧，此时却纠结的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
……
这一晚，如秦桧一样收到密信的，还有很多人。
孙傅、黄潜善、汪伯彦……
这些人中，有人如秦桧一样纠结万分，不知道该作何选择，也有人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
汪伯彦连夜就入了宫，见了赵桓，呈上了这封密信。
他跪在地上，将脑袋埋的深深的，只用惶恐不安的语气对赵桓道：
“陛下，这密信虽无署名，但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必是那秋明观的林长夜无疑。”
“他曾与太上皇在延福宫密会，说了什么无人可知，但‘还政于赵’这四个字，实在骇人听闻。”
“微臣斗胆，请陛下捉拿林长夜，严加审问，否则恐生变故啊。”
赵桓看着手中的密信，气的浑身发抖。
别人也许还要对“还政于赵”这四个字有所疑惑，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更何况，写这封密信的人，几天前还特意去了延福宫，和那人密谈！
那个林长夜分明就是想扶持赵佶复位！
一把将密信撕成粉碎，赵桓怒吼：
“简直岂有此理！国家存亡之际，他竟还想着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真是该死！”
“梁师成，去传李元澈来！”
本应该被杖毙而死的大太监梁师成，此刻正侍立在一旁——赵桓虽然瞒过了林长夜，但未避免暴露身份，如今梁师成只能躲在这宫廷之内，仅在晚上才有机会伺候赵桓。
梁师成对林长夜自然是恨的，所以一听赵桓这话，心下狂喜，应了一声就准备叫人，但跪在下面的汪伯彦却是大惊失色，连忙抬头摆手道：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梁师成闻言大怒：
“汪伯彦，你大胆！”
“贼人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你还要阻拦陛下动手，你究竟是何居心？”
汪伯彦生怕赵桓气疯了把自己给砍了，是以这时候也不玩文人卖关子那一套了，焦急的解释道：
“陛下难道忘了，禁军都指挥使李元澈，这段日子一直跟着林长夜和郭京两个妖道守城吗？且李元澈多次当着外人的面，盛赞两人神仙手段。”
“微臣恐怕，他已经是妖道的人了。”
“陛下叫李元澈过来，岂不是让妖道知道计划败露？”
闻言，赵桓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
“爱卿所言极是，朕差点犯了大错。”
说罢，他狠狠的瞪了梁师成一眼。
这老狗也是赵佶提拔的，莫不是也是对方的人。
梁师成何等伶俐的人，一感受到赵桓的眼神，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老奴实在是欠缺考虑，差点酿成大错，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