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动
“你睡不着？”床下突然传来张沈觉的声音。
正准备翻第二个身的江方长一下顿住了，他没想到张沈觉居然没睡。
江方长：“对不起吵到你了，我……晚饭没吃饱，现在有点饿。”
闻言，黑暗中，张沈觉的眼眸微垂。
江方长侧耳听了一会下面的动静，可自从第一句后，张沈觉就再没说话了。
他……生气了？江方长心里有些打鼓。
“从现在我一定不动。”江方长添了一句，然后把被子拉到胸前，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由于身体紧崩，江方长有点发僵了，但他不敢乱动，只能催眠自己快睡。
“睡了吗？”张沈觉的声音忽地从下床传来。
江方长一下把眼睛睁开，道：“没。”
“下床。”张沈觉淡声道。
江方长一时有些懵，下床？完了，他……他不会是要找我单挑吧？
“下床。”见江方长没反应，张沈觉又重复了一遍。
害怕江方长吵醒徐国栋，江方长低声嘱咐道：“出去的时候小声点，别吵醒外公。”
江方长轻轻嗯了一声，呆呆地往身上套衣服。
就在江方长下床要穿鞋时，张沈觉又道：“你先开门出去，然后在门口等我。”
江方长微微蹙眉，这是要出去外面？
十月末，虽说是南方，但夜深时天还是有点凉，江方长站在门前的路灯下，缩了缩肩膀。
张沈觉把自行车推了过来，他道：“上车。”
不打架？骑车？江方长愣愣地上了张沈觉的车。
张沈觉载着江方长，七拐八绕，从静谧的新移街绕到了建设街。十二点，建设街上烟火味十足，各种小吃的香味从各摊上传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街边吃着宵夜，地上是喝完的啤酒瓶和捏开花生壳。
张沈觉把车停在路边，带江方长在一个粉丝摊前坐了下来，他对老板道：“两碗鸭血粉丝。”
摊主要煮粉，服务顾及不了，所以拿茶倒水这些要自己来。张沈觉从隔壁的大桌上拿了一壶茶，给自己和江方长倒了杯水。
“谢谢。”江方长轻声道。
张沈觉嗯了一声，放壶坐下。粉还没上，两人看着对方，相顾无言。
话痨江方长忍不住了，他咳了一声：“准备要高考了，压力大吗？”
张沈觉淡声道：“还好。”
江方长：“哦。”
实在不知道要谈什么，江方长目光四瞥，拿起杯子，灌了一口茶。
张沈觉声音清冷：“这是我的水。”
“对不起。”江方长瞳孔地震，一下放下杯子，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对不起，我……我不小心的。”脑子一急，江方长道：“要不你喝我的，礼尚往来？”
张沈觉：“……”
江方长觉得今晚自己的舌头可能是折了，他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茶，推给张沈觉：“我的意思是我的水是没喝过的，要不然你喝我的？”
“我的杯子我喝过。”张沈觉道。
江方长摆了摆手：“……没事，我爱喝。”
张沈觉：“……”
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江方长突然很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我他妈我说了什么，让我死了算了。
好在，老板的一句“粉来了”拯救了江方长。
葱花，香菜，炒黄豆浮在上面。阵阵香味随着热气散开，一块块的鸭血浸在红辣汤中，看着就很入味，轻轻用筷子一翻，红汤下是浮白的鲜汤，粉和白菜、豆芽、土豆浸在其间。
粉丝太过香了，本就肚子咕咕的江方长一下忘了方才的尴尬。
“好香哇。”他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喝了起来。
在一旁的张沈觉看见江方长微嘟着唇，然后喉珠滚了滚的模样，不自觉垂眸。
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张沈觉推着自行车，两人并肩走到门口。
张沈觉站定，他看着江方长，目光灼灼，道：“上次生病，多谢了。”
江方长勾唇一笑：“不用，再说了，你还请我吃宵夜了，让你破费了。”
说罢，江方长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张沈觉的头，指尖擦过张沈觉的软毛，他的耳朵一下红了。
还没等张沈觉反应过来，江方长就逃也似地开门走了进去。
想到刚才江方长的做法，愣在原地的张沈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脸红得发烫。
上到床上，江方长死活也睡不着，想了又想，他摸出枕下的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
不过一秒，一句超大声的机械音在整个房间响起——
【主人主人，你有一条新短信。】
江方长：……他的消息通知没有调震动的？！
本以为会就此结束，谁知老人机的功能太过强大——因为害怕老人耳背没听见，所以它不仅声音大，而且一个通知还会重复两遍。
不过半秒，寂静的房间又一次响起了那机械又诡异的声音。
【主人主人，你有一条新短信。】
江方长：“……”
被吓醒的张沈觉：“……”
刚才那两声，江方长觉得头皮发麻，一下羞愧齐加，拉上被子盖住了脸装死。
是谁半夜发信息过来？张沈觉睁开眼，不悦地抓了抓头发，皱着眉按开了老人机。
亮得发光的屏幕前，看到信息的发件人时，张沈觉眼中的不满消失了。
信息是江方长发来的，很短，只有两个字。
【晚安】
黑暗中，困意十足的张沈觉微微勾唇，在极亮的屏幕中打了两个字。
【晚安。】
十一月，天气变凉了。
“诶，你都不知道，今天三姑婆婆又来了，我现在能够听懂她说的一些话了，你教我怎么用白话说谢谢呗？”
“当时，那个王小胖就站在我们家门口，然后他妈妈就过来了，一把抓住他，然后……整个新移街都能听到王小胖那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江方长正倚着床架，跟张沈觉在聊今天的趣事。
张沈觉坐在书桌前，手拿着笔，他唇角带了半点笑，眼里的温柔不自觉地跟着江方长……只跟着他。
见张沈觉一直看着自己，话说到一半的江方长：“嗯？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张沈觉倏然移开眼神，喉结微滚，手指不自觉地摩挲手中的笔杆。
这时，门外响起了徐国栋的声音。
“阿长，全家就剩你没洗澡了，快去，对了，你记得把我给你买的那件睡衣穿上。”
一听到那件睡衣，江方长直呼救命，奈何，他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徐国栋抓去洗澡的命运。
二十分钟后。
“别，挺好看。”徐国栋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这孩子，你别穿啊，专门给你买的，穿着睡多暖和哇，你不信我？好，你去给小觉看看。”
闻言，张沈觉的手中的笔一顿，往门外看去。
江方长站在门口，穿了一件连衣睡衣，浅黄色的，毛绒绒的，睡衣到膝，还有两只免耳朵，长长的，垂下来。
张沈觉第一次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激怒了江方长，他冲向张沈觉：“笑屁啊，你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徐国栋去街上买菜，看到了小摊上的衣服挺好，于是他就给江方长添了这件睡衣，给张沈觉买了两条内裤……粉红色的四角裤，上面印着可爱的hellokitty。
“来，让哥哥看看，你穿了那条粉红四角裤吗？”江方长一下把张沈觉拉起，把人压到桌子上，作势要扒了张沈觉的裤子。
“别。”张沈觉微微推开江方长。
谁知，江方长只顾着抓张沈觉的裤子，下盘不稳，整个人爬后仰去。
张沈觉眸色一闪，往抓着他往自己这边拉。叭嗒一下，张沈觉衣服的拉链撞到了书桌，江方长整个人倒进了张沈觉怀中，毛绒绒的兔子耳朵蹭得张沈觉脖子发痒。
张沈觉不自觉抱住了江方长的腰，两人无缝隙地抱在了一起。
“我睡了，你俩早点睡啊。”徐国栋忽地探了半个头进来。
听到徐国栋的话，江方长就像偷情被抓到了一样，他蹭地一下从张沈觉身上起来，脸色微红，应了徐国栋一声。
“好。知道了。”
张沈觉也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原位，耳尖发红地写着作业。
看着张沈觉那发红的耳尖，江方长一瞬间失神，自己不会对张沈觉……江方长滚了滚喉结。
这几天，校门口经常发生自行车被偷的事，为了防止家中唯一的自行车被偷，徐国栋决定让江方长骑自行车送张沈觉上下学。
“舅舅送外甥上下学，感情越来越深厚，这个主意好哇。”徐国栋咳了一声，拍桌而起，朗声决定道。
感情越来越深厚……饭桌上的江方长和张沈觉对视了一眼，随后低头扒饭。
放学铃响了一声，原本静谧的校园一下喧闹起来。
江方长穿着白色的休闲衣，把车停在了校门口。
他倚在自行车旁，黄昏的暖光打到他的侧脸上，还有融融暖意。晚风一过，微撩起他额头的碎发。
见到站在门口的江方长，几个挽着手出校门的女生忍不住凑在一起，耳语了几句。
过了一分钟，那几个女生嘻笑着，把一个短发女生推了出来。她们的眼睛往江方长那处一瞥，低声鼓励短发女生。
那个短发女生看了她们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勇敢走到江方长面前：“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沿二的学生吗？”
江方长：“嗯？”
短发女生：“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问一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江方长轻笑一声，撒了个小谎，道：“唔，以前是。我是17级的学长，来接人放学的。”
“噢噢，是这样的，嗯……学长，我有个朋友，她想要你的微信。”说罢，短发女生往身后看了一眼，脸颊有些红，道：“你可不可以……”
余光瞥到张沈觉的身影从校门而来，江方长低低笑了一声，划开手机解锁，把自己的二维码递给那个女生扫。
张沈觉一出校门，就看见江方长在跟一个女生说话，还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就站在不远处，含羞看着江方长。
张沈觉顿时觉得自己心口有些堵，他走过去，眼睛里全是清冷和……不悦。
看到张沈觉走近，江方长道：“喏，我学弟来了。”
见江方长等的是张沈觉，那个短发女生的脸更红了，她轻声说了句：“学长再见。”
“再见。”江方长浅笑向短发女生告别，然后转头对张沈觉吹了一下口哨：“学弟，上车吧。”
还互道再见……张沈觉眉眼一冷，心被醋酸腐蚀得厉害。
江方长拍了拍张沈觉的肩：“今天学习得怎么样？”
“嗯。”张沈觉抿唇。
“嗯什么嗯，我问你学习得怎么样。”
“还行。”张沈觉脸色不佳，惜字如金。
江方长：“……”
“你别骑那么快。”上车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沈觉突然道。
还没坐上去的江方长一下气笑了：“嫌弃我？那你载我。”
张沈觉二话不说，直接坐到了前面，声音就像浸了霜雪一样：“上车。”
江方长撇了撇嘴，坐了上去，他心中不解：他今天怎么了？兴致不高就算了，说话也变得和以前一样冷了。考试没考好？还是挨老师骂了？
路过天桥时，张沈觉一反常态，骑得飞快，突然，前面有一个减速带，车一下刹了下来。
咣的一下，江方长的头撞到张沈觉背上，手不由地环住张沈觉的腰。
江方长啧了一声，道：“喂，学弟，你到底会不会骑车。”
张沈觉的眉眼没那么冷了，但声音还是淡淡的：“比你会。”
“切，看不起谁啊。”江方长嘴上不满，手却还是诚实地抱着张沈觉。
垂眸看见环在自己身上的手，张沈觉心中的醋稀释了些。
晚上，吃完饭，张沈觉在书桌前写作业，刚洗澡出来的江方长边走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见到江方长出来了，张沈觉突然抬头，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装作丝毫不在意地问道：“下午那个短发女生找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