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赶
刚谈完工作，青年迈着他的大长腿，从公司大门出来，跟在他身旁的是他的秘书小陈。
他穿着白衬衫，长寸头，眉浓眼长，眼尾微上挑，下颌轮廓棱角分明，英气与少年感交融。
“江总，今天司机请假了，要不我送你回去？”陈秘书道。
“没事，也不远，我骑共享回去。”说罢，江方长掏出手机扫了旁边一辆共享。
坐上共享，他把耳机塞进耳中，朝秘书挥了挥手，笑得随意，道：“你去忙你的，我走了。”
他背过身，吹一声口哨，向长风骑去。夕阳西下，落日拂在他的脊背上，风把衣角卷起。
长平路偏僻，路上一向少人。江方长吹着口哨，飞驰在大道上，他喜欢骑自行车，并且喜欢骑得飞快。
这条路又直又长，还有一条极陡的下坡。加快脚踏速度，从上而下，有种欲飞的感觉。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在路上飘哪有不摔跤。正骑得飞起的江方长怎么也没想到平坦的路上会突然出现一块半冒出来的地砖。
车轮一过，整个车身被地砖垫着长高了两寸，不过一秒，车又重重落下，车身一歪，向下驶去。
“我去。”见形势不妙，江方长疾呼出声，连忙刹车。
怎奈车速太快，坡太陡，还是来不及了。咣当一声，他连人带车撞到了路边的水泥护栏上，裤袋里那本就半露在外面的手机一下滑落。
江方长嘶了一声，甩了甩撞麻了的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机掉了。
听到响声，两米外，在公交站牌旁正准备骑共享的青年抬起眼，向江方长那边看了一眼。
本是匆匆一眼，但是，在看到江方长脸的那瞬间，青年一下愣在原地。
他波澜不惊的眸底泛起了涟漪，满是隐忍的怀念与欢喜。张沈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江方长。
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江方长窘得要死，完全没敢抬头看人，只想赶紧走。他咣当几下扶起车头，坐了上去，准备再出发。
“你的手机掉了。”看着不远处的手机，回过神来的张沈觉叫了江方长一声。
耳朵里塞着耳机、正用mp3听音乐的江方长根本没听到张沈觉的话，他踩起脚踏车，继续往前骑去。
张沈觉：“……”他上前两步，捡起手机，然后骑上共享，想要追上江方长。
见前面的江方长越骑越快，张沈觉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某人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点都不怕摔。不大高兴的他加快踩脚踏，想要快点追上前面那个单手飙车的家伙。
然而，听到后面越来越近的骑车声，已经从尴尬中走出来的江方长微微勾唇。
后面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想跟我比谁骑得快，行，哥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人间速度。
江方长快速蹬车，用快把脚踏踩烂的速度让共享马力全开。大风刮过，小破车一溜烟向前冲去。
张沈觉：“……”
他逃，他追，他把脚踏踩烂，他插翅难追。
听到后面的响声越来越小，江方长愉悦地笑了，没办法，哥哥我的速度就是那么快。
不知过了多久，江方长喘了一口气，把车停在路边。
他刚想要掏手机看看现在几点了，谁知，摸遍了裤袋，都没有找到手机的踪影。就在江方长惊觉手机不见时，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手机。”张沈觉微喘着气，额头有汗。
见是自己的手机，江方长抬头想道谢。然而，一看到面前的人，他嘴边的“谢谢”，变成了“好久不见”。
两年了，好久不见。
路灯下，张沈觉骑在车上，一身灰色t恤，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方长，手上是江方长那裂屏的倒霉手机，
对上张沈觉的目光，江方长有一瞬间失神……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好看，高了好多，但比从前瘦了。
当年沉默寡言的学弟竟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长那么大了。想到这，江方长喉咙一梗，忍不住心头颤了颤。
他艰涩出声，道：“你……”
面对当年不告而别的人，张沈觉眼尾微微发红，声音沙哑：“什么？”
久别重逢总要问一句近来可好，只是，对江方长来说，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低头接过黑屏爆屏的手机，又抬头看了一眼张沈觉。沉默了许久，江方长动了动唇。
“我是说，你可以借我两百块钱去手机店维修一下吗？”
张沈觉：“……”
两人从手机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两边的商铺亮着暖黄或亮白的光，五颜六色的招牌招揽着客人。喧嚣却热闹，阵阵香味传来。
看着身旁的人，江方长道：“我们……加个微信吧。我还钱给你。”
张沈觉“嗯”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
江方长把手机二维码递了过去，轻声问道：“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张沈觉扫码的手一顿，声音略哑：“他去世了。”
江方长心头一跳，拿手机的手登时紧了，他抬眼看着张沈觉，歉疚道：“对不起。”
“没事。”见江方长扫完了码，张沈觉把手机放进口袋，微微低眸，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触到张沈觉的冷漠，江方长只觉得冰到心里了，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干干地道：“好。”
回到家里，江方长一下泄气了，他整个人斜躺在沙发上，烦躁地点开那个头像。
张沈觉的微信名叫jue，头像一张是汤姆在看电视的图片。这个头像……江方长恍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两人坐在阳台上，分着耳机，中间是一个小旧的mp3。晚风吹过，凉意微撩起两人的碎发。
张沈觉牵着江方长的手，耳尖发红，喉珠微动：“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江方长也耳朵发红，像是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轻笑一声，道：“唔，小时候爱看《猫和老鼠》，我超喜欢汤姆的。”
“哦。”张沈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看着那只蓝色的汤姆，刚从回忆中走出来的江方长骤然鼻子有些酸，他用指腹轻抚过那个头像。
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你拍了拍jue】
江方长只觉得心梗都要犯了，连忙点了撤回。撤回了对方就看不到了吧？是吧？不太放心的江方长点开了百度。
【精准搜索：拍一拍撤回对方看的到吗？回答：不会看到的，前提是双方都是最新版本的微信。】
江方长舒了一口气，微微把心放回肚子里，这年头，大多数人的微信都会是最新版本的吧？
不料，嗡嗡嗡一声。
jue：【嗯？】
江方长：？！
另一边，收到了江方长的拍一拍，张沈觉微微一愣，眉眼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
江方长：【哦，没事，我还钱给你。】
【对方给你转账500元】
看着那几个字和那糟心的橙黄色，张沈觉不自觉抿起唇，回了个“哦”字，然后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翻开了《大学物理》。
看着那个哦字，江方皱起眉，在心里吐槽道，哦？他哦什么？干嘛不收钱？
洗完澡出来，江方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一会，他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头像。
刚在备注上打上“张沈觉”三字，江方长又一下把它们删除了，犹豫了片刻，最终打上了“学弟”二字。
反复踌躇了许久，当手机壳上的胶都快被他扣下来时，江方长发了一条信息。
【睡了吗？】
学弟：【准备。】
江方长：【好，那晚安】
一分钟，没回。
两分钟，没回。
十分钟，还是没回。
算了算了，江方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戴上了眼罩。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方长快要睡着时，嗡嗡嗡，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连忙掀开眼罩，摸出手机。
学弟：【晚安】
看着那句晚安，江方长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他眨了眨半闭着的眼，趋去困意。
仔细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江方长把聊天记录截屏，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几日后，下班了的江方长正闲坐在家中，他几次点开那个头像，又退了出来。
他们的聊天记录截止在那句晚安，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他在干嘛？吃饭了没？今天……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江方长被这几个问题折磨得心烦意乱。他倒在长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犹豫又犹豫，江方长一下坐起，他点开那个头像，打了几个字，深吸一口气，点了发送。
江方长：【在吗？】
想了又想，江方长又加了个呆萌的【泰菲害羞期待】的表情包。
不过十秒，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江方长勾唇点开，心情愉悦到了极点，他居然秒回我。
学弟：【在。】
江方长：【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学弟：【有事。】
江方长不死心，啪啪啪又打了几个字：【前两天的事还没好好谢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聚聚呗？】
本来想修改得含蓄点，怎奈江方长心太急，不小心点了发送，刚想撤回，就收到了张沈觉的消息。
学弟：【没时间。】
江方长：qaq
还没来得及让江方长emo完，嗡嗡嗡，他的手心被震了一下。
学弟：【有事，不聊了。】
沉默了片刻，江方长觉得胸口有些闷，他呼了一口气，缓缓打出个“好”字。
柜台前，收到江方长的【好】，张沈觉把手机揣进兜里，续续工作：“请问您要什么？”
看着张沈觉冷峻的脸庞和灼灼的目光，买奶茶的小粉忍不住红了脸，害羞道：“你、你好，我想要一杯芋泥波波奶茶。”
江方长窝在沙发上，环着抱枕，闷闷不乐。
他这是还在生我的气？想到当年的事，江方长的心仿佛被杀鱼刀刮了一下。他艰涩地咽了咽口水，缓慢地在屏幕上挪了一下手指，在想到底要怎么哄张沈觉。
突然，手机又嗡嗡嗡震动了一下，微信有一条新通知。谁？江方长皱眉，点开一看。
【您已骑行03天01分59秒，预计费用1051元】
人坐家中闲，扣费天上来。江方长：？我不理解。
看着仍然缓慢移动的位点，以及不断增长的行车时长。
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的江方长忍不住骂了粗：“谁他妈骑走了我忘锁的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