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那些记忆（九）

    队伍的分崩离析，是在末世爆发后的第二个冬天。

    顾伊觉醒枪系异能后已有带凌寒走的意图，而霍千芸、薄广、赵楠等人对宋殊也颇有微词，其实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她那个把一切都毁掉的亲姐姐。

    宋殊也不作任何表示，只是劝顾伊再考虑考虑，等到冬天过了之后，天气温暖后再离开。

    微妙的平衡，是在孔思思被一个异丧种咬伤后打破的。

    那个异丧种不知何时出现在基地外围，原是一个白丧，混在怪丧群中晃悠，孔思思要出去杀怪丧，罗泽不放心就陪同她一起出去。

    两个孩子偷偷溜走，没有大人发现，孔思思用冰刃杀死那些白丧，没有发觉其中一个白丧嗅到了鲜活的人气后，眼中的白芒迅速转化成绿光。

    孔思思解决了一部分怪丧，用控制冰刃刺那个异丧种后脑勺，但没成功，冰刃被弹了出来，异丧种转身之时已变成蓝丧，抓住了孔思思的胳膊，张口便往她脖子上咬！

    罗泽情急之下用异能去控制住异丧种，但孔思思已然被咬伤，被控制的异丧种恍惚了没多久，开始抵御罗泽的控制，甚至在罗泽异能的强压下激发潜能突破紫级，完全脱离了控制。

    罗泽抱着孔思思，而后者却在怀里开始抽搐身体，面对紫丧凛冽的眼神，她心中胆怯，仍没有放下孔思思，抱着她一边释放异能一边往回跑，冲着基地的方向大喊大叫。

    紫丧没有追上去，在其他异能者赶来前迅速逃离现场，罗泽背着孔思思无措地跑回基地，马泽洋、唐心语率先发现，大惊失色。

    薄利赶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杀掉孔思思杜绝后患，遭到了唐心语、马泽洋愤怒的反对，宋殊、曹剑、余毅、顾真严、顾妮妮也陆续赶来。

    意见不合的两拨人爆发了争吵。

    孔思思在罗泽怀里开始变异，而大人们为了杀不杀孔思思而不断争吵，甚至打了起来，宋殊从人群中脱离，伸手就要从罗泽怀中抢过变异的孔思思离开基地。

    罗泽开启了屏蔽力场，一瞬间心口爆发的紫芒限制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异能，孔思思逐渐变蓝的眼睛与罗泽悲伤的蓝眼睛对视，心脏停止了跳动。

    宋殊去抓孔思思，罗泽却猛地一转身避开她，操控变成蓝丧的孔思思，用巨大的冰柱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变异的孔思思失去控制，从失去力气的罗泽怀里嘶哑地喊着扑向宋殊，被赶来的南丹即刻解决。

    一阵死寂后，顾伊果断带着凌寒离开了基地。

    两人找了辆房车，带了些物资就驶向北边。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吗？宋殊对她们的离去已经失去了难过的情绪，她就那样问着身边的薄利，听见了顾妮妮颤抖的声音。

    有，顾妮妮轻声问她，你的父亲是宋荣光，对吗？

    她静静地看着顾妮妮很久，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

    ——对，我是他女儿，你要杀了我吗？

    顾妮妮眼眶泛红，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在顾真严和原霖的阻拦下打消了复仇的念头。

    然后，他们也走了。

    都走了好，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我们活着了。她这样说着，忽然在其他人面前放声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曹剑和余毅互相看看，曹剑目光复杂带着些怜悯，余毅则有些心疼。

    我们去投靠别的基地，余毅说，她们那边缺乏物资，我们这里不再安全，可以合作。

    什么时候的事？她像抓住了什么可以借题发挥的点，上前抓住余毅的衣领质问，直至余毅让她看自己的记忆。

    在大雪还未到来之前，她们动身了，加入了霍欧区东边的一个小基地，领头人是两个紫异——叶柒和莫莉丝，她们基地也没有多少人，先前经历过跟和欧区异能者的对抗，损失惨重，蛰伏在破败的居民楼里苟活。

    在这里，她遇见了能预知未来的莫诺，却无法从预言中获得与自己有关的情报。

    为什么预知不到与我相关的一切，难道我没有未来吗？她这样平静地询问莫诺，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故弄玄虚的回答。

    ——预言中没有你，也许是没有到预言你未来的时候。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她这样说着，看见莫诺露出无奈的笑。

    再怎么没希望，也比我这个身弱之人要好吧？莫诺说，我才是要担心没有未来的那个人。而你，宋殊，你会活得比我久。

    她不解其意，也懒得去分析那其中可能会隐藏着的暗示。

    大雪纷飞，基地迎来了突袭，一群称之为自由营的异能者从和欧区逃命过来，杀掉了守卫，强占她们的基地。

    宋殊手持长剑，砍下自由营的一个异能者头颅，那是她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

    冰凉的雪与温热的血混杂着在脸上流淌，她从尸身心口拾取蓝色灵晶，就那样用力攥紧，瞬间吸收了里面的能源，心口的绿光转化成了蓝芒。

    莫莉丝驯养的鹰群只有艾瑞克逃出，飞向天边无影无踪。

    霍千芸带着赵楠、楚苒、辛晓遁入虚空世界，但被自由营破解，在一通全覆盖的爆炸中，数人皆殒命。

    薛长安扛着狙击枪企图与自由营的异能者同归于尽，李新姚将幸运异能释放在他身上，反弹激光炮的轨迹绕过了他，冲向了李新姚所在的屋檐下。

    唐心语用风系异能，将坐在池风剑上的苏璇韩雅从战火中送离，马泽洋以兽形背负莫诺、莫莉丝紧随其后。

    任法在唐心语身后扛住炮火，熊身被轰出了无数血洞。

    薄广带着薛长安闪避过炸点，厉瀚被余毅带走瞬移回了康乐小区，以隔空取物将曹剑、凯恩、薄广和薛长安带走。

    黎霜压在宋殊身上，被炸成重伤，护盾彻底破碎。

    自由营的领头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原本该死去的守卫安追站在自由营的人群中，将叶柒抓在身前。

    宋殊没有去看黎霜有没有死，她只是慢慢地推开了那具仍然温热的身体，脖子上大片灼伤，痛苦如影随形，而她不愿再痛苦。

    和安追灵魂互换的瞬间，她放开了叶柒，任由其周围飞出的扑克牌在自由营人群中引发新的爆炸。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抓住了黎霜的一只手腕。

    在迷雾与爆炸混合的烟雾中，她想移动，但身子已经不听使唤。

    自由营那个领头的异能者驱散了迷雾，宋殊站在原地，慢慢回过头。

    她与余毅面无表情的脸对视，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腹部流失。

    我不会再跟你混了。余毅说着，黑眸漆暗幽深，你去死。

    他松开手中的光剑，被叶柒划过来的扑克牌划破了半边脸，宋殊的身体摇摇欲坠，被叶柒一把接过，薄利用念力打出了一个防御罩，堪堪维持三秒。

    而时间已经足够，她们被空中冒出的手抓住，从遍地狼藉中消失。

    ——叛徒，他是叛徒！叶柒咬牙切齿。

    ——他是叛徒？薄利则在宋殊耳边低声询问。

    宋殊攀住她的肩膀，轻轻呢喃了两个字。

    在自由营突袭前的那个晚上，莫诺用预知异能感应到了未来的一场围剿之战。

    那场围剿，对方活下来的只有余毅。

    在薄利愣怔的目光中，她只想就这样闭上眼，永远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