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哪家孩子
话音刚落，冯捷森的唇就贴到了邓阳的耳垂。
“阳阳？”
他说着就将自己的右手心覆上邓阳的左手心。
“嗯唔——（ ）”
邓阳手心一阵刺痛，但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哼哼了两声皱皱眉。
微蹙的眉心，随着手心的刺痛感消失而舒展开。
冯捷森侧躺在邓阳的左边，右手传来的阵阵热源让他也忍不住闭上双眼。
前世一幕幕的记忆如同老式放映机般，闪现在各自的脑海里。
——冯捷森的梦境里。
某个森林里。
白发少年背着一个藤制箩筐走过一条幽静的小路上。
“啊呀！这……这是人？”
他一脚踩到感觉像松土一般的地方。
“对不起，你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白发少年弱声弱气道歉，他那一脚也不算轻，地上趴伏的人却一动也不动。
“不会是个……”
白发少年忍不住滚动一下干涩的喉咙。
“咳咳……上帝！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请您宽恕我……”
——谁会想到这样的小路还能踩到软乎的尸体啊……
只是不等他懊悔完自己粗心不看路，地上的“尸体”动了动手指。
“唔……”
一声低幼的痛呼声传到他的耳边。
“咦？幻听了？他还活着？！”
此时，不见天日的周围突然亮起光芒来。
只见白发少年匆匆绕开地上的人，躲进一堆灌木丛里，眼神紧张看着慢慢翻身的人。
“你……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刚才，是不小心的……”
白发少年走近才看清地上的人身段比他短，样子约摸才十岁。
身着黑色破衣衫的孩子，有半截身子埋在路边的枯叶坑中，他翻身后才露出细短的双腿。
他哼哼唧唧睁开双眸，入眼却是一抹白到发光的身影。
【天使？难道我已经死了？】
他口干舌燥，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动了动嘴皮。
眼前的“发光人”在灌木丛点点日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你是天使吗？】
他继续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响。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天使说话了，我却哑巴了。】
他想了想，该是自己的父亲造孽太多，报应在他身上。
“唔……”
他刚才感觉到有人踩了自己屁股一脚，想来那痛觉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此？”
【我叫阿冯·捷森，我是农场主摩尔曼斯·捷森的次子。】
他无声回答着天使的问话，天使果然歪头皱眉继续重复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他最终放弃继续交流，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脸上最后的温暖。
他想，肯定是回光返照才会感觉到痛和暖意。
他记不清自己怎么逃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笼。只记得自己好像错手杀了那个看守，尽管无意害人性命，但他觉得那人有如此下场也活该。
“你没事吧？是哪里受伤了吗？我……我害怕光，等云朵将太阳遮住，我才能帮助你。”
天使的声音再次弱弱响起，阿冯还以为自己是幻听。
【我难道还没死？】
他突然睁大双眼，蓝色的瞳孔仿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再次费力扭头看向蹲躲起来的白发天使。
——纯白的短发被风轻轻吹拂，露出光洁的额头，连长长的眼睫毛也是白色的，瞳孔里冒着紫光，没有一点黑色。
天使的白衣泛着暗黄，许是旧衣连穿已久，两条发灰的麻绳紧紧勒着他的腋下。
他米白眉毛蹙起，正一脸担忧看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但能醒来，应该算是没事吧……】
阿冯艰难动着嘴皮，却仍旧发不出一点动静。
【我这是失声了？那要怎么跟天使交流？】
“你，你是哑巴吗？我……我看不懂唇语啊……”
天空中的日光渐渐褪去，乌云再次蔽日。
白发少年身上零星的金光消散，他缓缓直起身子朝阿冯走来。
“我……我只是生病了，但我的病不会传染的，你别怕……”
阿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害怕。
由于不能发声，他只能眼巴巴地睁着发光的蓝眸。
【像天使的哥哥，请你救救我吧！】
阿冯才看清天使哥哥站起来原来这么高挑，尽管身材和自己差不多，但大长腿在宽松发灰的长裤子里还是若隐若现。
彼时正值初夏，阿冯身着破烂不堪的短衣短裤，在坑里躺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冻坏，估计是干枝枯叶足够多，使他免遭夜晚湿冷的侵蚀。
比起在囚笼里的种种虐待，待在室外被蚊虫叮咬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能算是受苦了。
阿冯无声滚动喉咙，觉得嗓子冒烟都费劲。
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喝水，他现下只希望能饮上一口甘霖。
“你是不是口渴了？我身上的水喝完了，但我家就在不远处，我可以带你回家取水喝！”
——听！多么天籁般的声音！
阿冯激动得眼里差点要冒出泪花，忍着后脖颈的疼痛朝天使哥哥点点头。
他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浑身都是青紫的伤痕。
“天啊！我视力差，离近了才发现你浑身都是伤……”
——天使哥哥心疼的样子更像画像里的天使了。
【谢谢你！】
阿冯又忘了自己不能出声，于是努力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想要覆上眼前扶着自己肩膀白得发粉的手臂。
只是一眼，看到自己满手的泥污，他果断放弃。
——不能弄脏天使哥哥。
“你别乱动，我虽然生病了，但是力气不小，我可以背起你来，不过……”
【不过什么？】
正当他疑惑，只见天使哥哥把背上的藤篓放下。
“不过，你要帮我背上这筐蘑菇，放心，不重！”
片刻后。
阿冯背着箩筐，白发天使背着阿冯，他们走到一所破旧木屋前。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家，现在就我一个人住。你可以在我这里养好伤再走。”
阿冯看着破旧不堪的木屋子微微皱眉。
——我的天使哥哥怎么会住这样破烂的房子？
他脸上表现出的并不是嫌弃，而是满满的心疼。
他发誓，等自己伤好了，一定把天使哥哥带回到庄园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