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
尚清定睛观察那吃人饭不干人事的曹广文。
曹广文今年快四十岁了,身高也就一米七不能再多,头发半秃,酒瓶底厚的眼镜后面是一双挤缝一样的小眼,腹部微微显怀。
这样的一副尊荣,要说他能骗到同龄的女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七年前还算年轻的他,想骗骗这些没出社会的高中女生,倒也不是不行。
孟怀小声道:“你想怎么做,等晚上把他打晕了带到湖边?”
尚清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让他留到晚上不就行了?”
孟怀:“你有什么办法?”
尚清从自己空荡荡的包里,掏出两张黄纸和一只玉笔,“你听说过悲喜符吗?”
“大悲大喜大怖,爱恨嗔痴皆在一符之间。悲喜符可以开辟一个幻境,在里面经历的所有情绪都如同真的一样,但又不伤害肉&&体。”尚清行云流水一般画完两张符,“不过,悲喜符需要一种比较特殊的材料。”
孟怀眨巴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是什么?”
尚清舔了下小虎牙,“需要泪水……而且是心思纯净之人的泪水。”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小胖子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唔——”小胖子疼得一哆嗦,登时鼓出了两包泪。
尚清赶紧拿着符在他眼角一擦,一道细微白光闪过,符成。尚清不死心的又拿过另一张符,然而这次失败了——眼泪不够。
他啧啧两声,“怎么不多流点呢。”
孟怀凑过来看看符纸,犹豫一下,“要不……你再掐一把?”
尚清抬头看他,忽然笑了,在他头发上呼噜一把,“罢了,一张就够了。”
这小胖子虽然看着普通,但身怀赤子之心,灵魂纯净无垢,也是世间难得的那种人。
尚清把符纸收好,看向外面曹广文的眼神冰冷,如今万事俱备,就等请鳖入瓮了!
曹广文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困,等他小睡片刻起来,外面天都擦黑了。他皱眉,自从那个麻烦丫头死了之后,他就很少晚上来学校。这自然不是因为心虚,只不过是膈应罢了。
毕竟,那个丫头是自己想死的,他只是帮了她一把。
黄昏,逢魔时刻。
就在天光交接的瞬间,曹广文神情一恍惚,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采购部主任的单人办公室,而是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任课老师时的,那间多人办公室。
但是就像很多个晚自习时一样,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了,一个甜甜的嗓音说道:“曹老师,您找我吗?”
曹广文恍惚一下,才笑道:“是清新啊,来,到老师这里来。”
对面的女孩一步步走过来,那个笑容甜美可爱,在见到的第一面,就让他心里痒痒。
最后,呵,还不是让他搞到手了?
一股子得意洋洋的劲儿在胸中涌出,他抬起手拉住女生,“清新啊,来,让我闻闻是什么这么香?”
听到李清新惊恐道:“曹老师你别这样,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一声接一声的求救,声音慢慢变得凄厉、幽怨,好像在响在人心底,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曹广文回过神,陡然发现,被自己按在身下的哪是那个女生,反倒是一个脸色青白的女鬼!
“啊——!鬼!有鬼啊——!”他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可四面都是墙,他根本找不到门在哪里!
女鬼飘起来,凑到他面前,“曹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吗?曹老师?”
“啊——!不!别过来!不要过来!”曹广文胆子都要吓破了,却终于看清了女鬼的脸,“你是李清新!你是李清新!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你不是喜欢我吗?求求你放过我呜呜呜——”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恶心至极。
女鬼咯咯笑,“曹老师你怕什么,我是喜欢你呀,我们再来做那件事情好不好?好不好?”
沾着水汽的长发卷过来,缠住曹广文四肢,浓重的腥气熏得他一阵头晕,他还没来得及嚎叫,只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捅进他身体里,一阵撕裂的剧痛,就好像将他的身体撕成了两半!
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下半身彻底动不了,鲜血汩汩涌出。
女鬼的脸凑过来,“曹老师,你开心吗?爽吗?我当时还挺疼的。”她那张青白的脸上,血肉一块块掉下来,眼珠子只剩藕断丝连的筋脉挂在眼眶里,整张脸血腥可怖。
曹广文吓得大叫一声,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女鬼只是大发慈悲的让他晕了几分钟,等他再次醒过来,竟然已经在湖边。
曹广文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拖着残破的下肢噗通跪地,痛哭流涕道:“我错了!清新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求求你——唔唔!”
女鬼站在湖中央,这是她站了七年的地方,长发卷住曹广文,不容置疑的将这坨人形垃圾拖进湖里,眼看着湖水一寸寸淹没他的口鼻,咯咯笑道:“你在说什么呀曹老师,这不是你要死的吗?我只是帮你一把而已。你说过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放弃我啊,现在我都死了,你怎么能独活呢?”
曹广文拼命挣扎,然而却抵不过头发的巨力,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挤出,濒死的恐惧和痛苦充斥他的心中,这一刻他满心都是懊悔,煎熬着他的心肺……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肺部憋得要爆炸,四肢不受控制的痉挛,死亡的阴影快要将他吞噬。
他脑海里却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生的情景,刚刚升入高中的女孩面容稚嫩,尊敬地喊他老师。早知如此,他还会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湖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少,最终恢复平静。
幻境散去,月华散落人间,时间竟然堪堪七点,第一节晚自习都没下课。
曹广文就躺在他那个采购部主任的单人办公室里,身下满是秽物,但是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连半滴水都没沾上。可那幻境中经历的痛苦和死亡,已经深深刻进他的灵魂。
湖边,李清新又恢复了她生前的样子。宽大的校服虽然不好看,却显得格外精神。
“谢谢您,我心愿已了,要去投胎了。”她笑着,脸上犹带着血泪痕。
孟怀竟然有些不舍,“这就走了啊……”
李清新点点头,问尚清,“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只要我能做到,怎么都行!”女孩儿认真想了想,“要不然我给我爸妈托梦,让他们给您打钱?”
“倒确实有一件。”尚清沉吟片刻,对一脸郑重的女孩说道:“给捞几条黄鳝吧,要肥一点的。”
李清新:……
十分钟后,三条手臂长的黄鳝被头发卷起来。别说,女孩子就是细心,李清新还捎带手给处理了下,内脏都清理干净,切成小段,最后用荷叶包好。
三人道别。
孟怀抱着荷叶包,边走边回头,等到他回第三次头的时候,湖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小胖子追上前面的人,问道:“学姐她……投胎去了吗?”
尚清不回答,他也不怕,继续追问道:“她还能投人胎吗?她这辈子这么苦,下辈子应该能投个好胎吧?”
尚清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淡笑道:“谁知道呢。”
听说曹广文被人发现昏迷在办公室,连夜送到了医院后,好像精神出了问题,看见女人就惨叫,大声喊自己错了,求求不要杀他。
这条八卦用了一个早自习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毕竟人被抬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人不少。
孟怀悄声说道:“活该!报应!”
尚清道:“是报应,不过报应还没结束。”
孟怀惊讶,“可是学姐都去投胎了啊?我们还能怎么做?”
尚清:“阴间的账算完了,阳间的可还没有。你下了课去打个电话,就说你不小心掉湖里了,然后发现湖里好像有一具尸体。”
孟怀:“啊?不要吧,我不会撒谎……”
然而说是这么说,等下课的时候小胖子还是来到湖边,然后实诚的跳到湖里,扒着湖边一块石头打了电话。
小胖子挨了一顿批评,但是警方来得很快,然后从湖底捞出一具女尸。
被埋没了七年的血案,终于得雪了。
李清新当年的人际关系不复杂,一查就查到了曹广文的身上,再加上他刚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几乎没怎么逼问就认罪了。最后,曹广文被判了死刑。
李清新要是投胎慢点,搞不好还能在下面等到他。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目前警方正在湖边抽水找线索,而学校出了这种事面上无光,只能慷慨的放了两天假。
于是,尚清这个高中读了还没到两天就要回家了。
由于是临时放假,也没人来接他,他也懒得通知。反正学校离老宅不远,溜溜达达权当散步。
然而,正当他拐进一条小路时,忽然一阵阴风大作,路上尘土漫天,像是起了沙尘暴。
等几分钟后一切尘埃落地,原地已经空无一人。
尚清自己感受的更加清楚一些,他察觉到卷走自己的是一股阴气,而且这股阴气还有些熟悉。
周围移形换影,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到了一处装修十分豪华的房子里。
傅敛知正飘在他面前。
尚清微微眯眼,“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做什么?”
傅敛知一脸和气,“既然已经做了约定,你为何携款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