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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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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院试出榜以后,  云城又热闹了一阵,街市上爆竹的声音响了好久。

    方俞受邀在赵家的一处私宅里吃了谢师宴,他历来是不喜十分拘谨酒席,  与这群学生也是很亲厚了,  宴会倒是比较自在,简单的分说了些考试的经验,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今年大家考的不错,  待到明年院试之时,剩下未过的争取一并都给过了。”方俞吃了点酒,兴头也高:“我瞧了你们这次的名次,  若是勤勉一些,明年院试问题不大。”

    “此次院试过了的也不可自满,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乡试,你们既已经过了院试,可趁热打铁下场,不求一举上榜,  去试试水也是好的。”

    “咱们都听先生的安排,  往后有先生传授学业,  学生们心里稳妥。”

    邓玦举杯,诚心诚意道:“学生最是该敬夫子一杯,  若非夫子悉心教导,  一直对学生鼓舞引导,  学生今日如何会榜上有名。”

    “好,  你们都好,  孺子可教。”方俞吃了这一杯酒。

    诸人在进瀚德书院以前对自己的学业也未曾抱什么希望,  能考过固然是好,  不能过也无妨,  左右家中有产业,但是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大抵还是基于对自己不自信,但凡是对自己的学业有些信心,谁又不想有个功名呢。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当今下读书人更是被吹捧的神乎其乎,像他们这般原本家业富足的人家更是渴求个功名,有了功名家族无疑是锦上添花,对于家族延续大有裨益,家中父辈是十分重视孩子读书的。

    今下诸人大都有了成绩,没有过的也有明显的进步,这无疑激发了大家心里的战斗力,对自己的学业也有了信心,做事最要紧的还是得有成就感,一件事但凡感悟不到成就感那便很难维持下去,这次院试无疑给了诸人一个好的开头。

    方俞有一阵子没有喝酒了,今日高兴,这些个学生也都是能喝的,昔日里没少在勾栏瓦肆中集聚,酒官司打起来比许多人都要生猛,方俞自诩酒量不错,个个都上来说些漂亮话,掏心掏底的感激答谢,他听的欣慰,酒也只得接下了。

    一场宴下来,他都飘忽了。

    散场时已经近三更天,学生扶着方俞从私宅出去,见着乔鹤枝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怎喝了这么多。”

    乔鹤枝歪歪倒倒的方俞,两腮已经是坨红,他脸上上前去搀着人。

    “今日先生高兴,便多喝了一些。”

    乔鹤枝也未曾责备,今日大家高兴,他也是知道的,便让下人先将方俞拖上马车去,他再同学生们说几句话。

    “我等你一道再上去。”方俞拽着乔鹤枝的手,不让下人扶。

    乔鹤枝轻拍了拍方俞的手,示意他放开,没想到喝醉的人反而把他抓的更紧了些,他也无奈,便转头对孙垣等人道:“你们也都早些回家去,若是有喝醉了的要差人安生着送回去。”

    “放心吧师母,定然会把同窗们安置妥当,若是吃的实在太醉了的便在学生这头歇息下,宅子这边厢房众多,歇息的下。”

    乔鹤枝温和的笑了笑:“好,那我便先带你们夫子回去了。”

    “师母路上小心,可要慢着些。”

    “好,都去吧。”

    乔鹤枝拉着方俞上了马车,他先将人安置坐在一旁,取出了来时煮好的醒酒汤,给方俞喂了两口。

    “这么晚还过来接我?”

    “不来接你还让你醉死在外头不成。”乔鹤枝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有没有很难受?”

    方俞握着乔鹤枝的手,攀着他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身上:“还好,只是头有些昏沉,今日可是真喝多了,我睡一会儿。”若非是到了点他便装醉,时下怕是还未曾结束,这些崽子还能喝上一个时辰。

    乔鹤枝轻轻将他侧脸上的碎发捋到了耳后,让方俞放平了腿枕在他的腿上,柔声道:“睡吧,待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方俞一觉竟然睡到了天亮去,他睁开眼时,强烈的阳光刺激的他睁不开眼睛。

    宿醉后醒来的脑子又空又钝,他撑着身子起来,嗓子有些沙哑,外头守着的人似是听见了动静,当即便端着洗漱水进了门来。

    “主君可算是醒了。”

    方俞揉了揉太阳穴,他掀了被子下床去,坐在床沿边上,瞧着自己是歇息在暮苍小榭里:“正夫呢?”

    “今儿一大早书院的学生家中就有人前来拜访,正夫去会客了。”

    方俞闻言连忙起身去:“如何不早些叫我。”

    “正夫说主君吃了酒头疼,特地不让吵,让您多歇息一会儿,外头那些客正夫已经打发了,主君不必着急。”

    闻言方俞歇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上,慢悠悠的接过雪竹的帕子敷了面,净手,漱口,一番折腾下来可算是清醒多了,他是不爱见课室学生的家属的,这群家属他是见识过的,是很知恩的人,先前他说带学生去历练就险些给他跪下了,时下学生取得了好成绩,还不得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乔去应付了正好,总不至于拉着小乔哭。

    不多时,乔鹤枝从外头进来,见着方俞正在吃早食:“可好些了?”

    “好多了。都走了?”

    乔鹤枝道:“早就去了,晓得你昨日用多了酒,都没提要来打扰,不过却是送了不少礼品来,我推都推不掉。”

    外头热的很,乔鹤枝走动了不少,时下坐着便忍不住拾起扇子扇凉:“你瞧着该如何吧?”

    方俞夹了一筷子酸爽的腌萝卜进嘴:“收下吧,他们送了好些次礼了,除了当初的束脩礼我收了以外,别的都没有收过。今下孩子们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父母心中感激,这是诚心相谢的,若是我一概还是不要,反倒是伤了情分。再者书院也不会管出成绩后的答谢。”

    乔鹤枝点点头:“也罢,做父母的都盼着儿女好,学生定然也在家里说了你不少好话,他们若是再感激不上,心中反倒是没着落了。”

    话毕,他又道:“不单是课室里的学生家中来人送了礼,今儿好些生面孔也想上门来送礼,说是想把孩子交到你手上。”

    方俞放下筷子:“他们风声还挺快,昨日才出案,今日便拿着礼品上门想把孩子拜到我课室了。”

    “城里消息都是灵通的,今下你可是又炙手可热了一回。”乔鹤枝笑着摇了摇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一回,先前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瞧不起方俞这个年轻夫子,他去书院也没少听到闲话,眼下他们也可以闭上嘴了。

    “这些想拜师的礼我一概没收,说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不可私收学生,让他们去书院求院长去了。”

    方俞笑着摸了摸乔鹤枝的脸:“这事儿办得漂亮,我待会儿用了饭要去书院一趟,近来我不打算再收学生到门下。”

    “作何?可是教授这批学生疲乏了?”

    方俞道:“倒也不尽然,明年八月便是乡试,年头一番就是会试了,春闱在四月,年一过我便得准备着进京赶考,会试不必乡试容易,山高水远得提前做好准备,眼下看着才六月,距会试还远,但是细细算下来时间也是不多了。”

    “再者我还得就着眼下的时间把手头上剩下的崽子尽量都提过院试,否则我进京赶考以后谁管他们。”

    方俞长长吸了口气:“任务还很重啊,我不想再收新的学生吧自己折腾的那般累。”

    乔鹤枝动了动身子坐到了方俞的身旁,他挨着人轻轻给他打扇子:“如此极好,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太累,眼下课室里学生好不易驯服了,若再揽收新的学生又得重头开始。我也浅浅思索了这一层,为此才把人都拒了去。”

    方俞搂过乔鹤枝:“咱们夫妻一体,可是越来越能想到一块儿了。”

    他埋在乔鹤枝的脖子前顿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好啦,套上马车去书院,还得有两日的忙活时间。”

    方俞到书院时,一如当初中解元之时,院里的人见着他尽数洋着一张恭敬崇拜的笑脸,热情的就差亲切的拉着他的手了。

    “方夫子,此次你们课室可谓是风光无两啊。听说你给学生做了专门的题集,可能借老夫一观?也好让我们学习学习一番。”

    “我一早便觉得方夫子的传授方式新颖,学生们定然易得趣,果不其然,此次院试大放异彩。”

    “你可得好好同我们说道说道如何把学生教的如此出色的。”

    方俞脸上挂起了标准笑容,颇觉这些人实在好笑,先时对他诸多瞧不起,今下反倒是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凑上来,这能屈能伸的功夫实在令人钦佩,他要是能学上两手,脸皮厚起来还不得天下无敌。

    “哪里,哪里,后备还得多同诸位夫子学习教授经验,此次院试也不过是运气好了那么一些,可实在不敢居高啊,实在是谈不上有何宝贵经验分享。”

    “方夫子便是自谦了,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方俞和一群夫子打着太极,一路到了大堂室里开会,眼下院试出来了,又过去了一上午的时间,该总结的都总结好了,自然要开大会褒奖批评。

    今日方俞倒是轻松的很,他不但是完成了指标,甚至还超出指标完成了三倍,原本还借着此次题目难想大做文章的夫子个个都会黑着一张脸没敢张口诉苦,听着王青山挨着通报批评了没有达标的课室以及夫子。

    方俞瞥见昨日在放榜栏外见着的曲夫子,今日一脸的不适,嘴唇还有些泛白,像是昨儿一夜都未曾好眠。他暗暗笑了一声,这老头儿昨儿定然捶胸顿足了好一通。

    “方俞,此次达标的课室便只你一个,起来同诸位夫子说两句吧。”

    “方俞?”

    还正在瞧曲夫子的脸色,方俞突然被点名,他连忙回了神,起身同笑眯眯的王青山做了个礼:“学生来书院来的时间晚,这段时间承蒙诸位夫子的照顾和指引,几位院长的信任和厚待,否则学生定然也不可能完成书院给的过考数量,在此谢过大家了。”

    话毕,方俞又扭身对着坐在他正前方的陈广尹:“说来,学生最感激的还是陈院长。”

    陈广尹原本脸色就不太好,今日都不曾有去理会招惹方俞,没曾想却在大会上被人喊到了名字,他后脊一凉,眸中神色多变:“方夫子说的是哪里的话。”

    方俞面带笑容:“陈院长可别自谦了,若非是您精挑细选把二十四课室的这些潜力股交到学生手上,今日学生如何又能带他们过院试,获得诸位家属的信任。还得是陈院长目光长远,当初所有人都觉着这群学生难以雕琢,可陈院长却发现了他们的潜力,不顾外人说刻意刁难新夫子的闲话,毅然决然的把他们分给了学生,这才造就学生今日的名声啊。”

    “学生方俞再此谢过陈院长的厚待。”方俞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陈广尹一张大圆脸盘子可谓是黑到了底,端坐在椅子上的垂下的手捏的咯咯作响,他硬生生的憋着胸口的闷气没说话,原昨日出案之时他便气的够呛,谁知丢过去的烫手山芋不但被吹凉了,还给人果了腹,他如何能不气闷。

    诸位夫子不由得都瞧了陈广尹一眼,旋即都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咳嗽,也实在是佩服方俞这么刚烈,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今下撕开来,也实在是难看。

    不过被压了这么久,今下能不爆发吗,上头有知县学政撑腰,往下学生又出息,换谁都张狂,能碍到今日出了真章才跟陈广尹干,也是不容易。

    大伙儿憋着气,谁也没有替着谁说话,大堂室里静的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陈广尹见往日里关照的夫子今下不帮他说话也就罢了,竟然开口递个阶梯下台的都没有,实乃是令人心寒。

    他忍着想上前去撕烂方俞的冲动,硬生生挤出了个笑容起来:“方夫子素来便爱打趣儿,今下竟还打趣到院长头上了。”

    王青山笑的意味深长:“好了,今日便到此处吧,方俞你留下,此次过了数量,书院也准备了点奖品,你领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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