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盛甲勤学, 民院里的学习氛围也被带了起来,方俞除却那日和李昀季韫禄一道吃了盏茶水外,在民家院子里住着的日子也再没有外出游乐过, 踏踏实实的跟着盛甲一起温习直到开考。
八月初九,三年一度的秋闱便拉开了序幕,天尚且不亮时盛甲就叫上了方俞。
“咱们早些去排队验身检查,到时候也可早一点进考场收拾安顿下来, 不必着急忙慌的。”
方俞也赞同,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便赶着出了门, 外头天还未亮,敲梆子的从街上晃晃悠悠的走过。
这时辰府城不似白日的喧嚷,也没有夜里夜市的热闹, 静悄悄的,风也是分外的凉,街市上独前往考场的那一条大道亮着红彤彤的灯笼,若是在高楼上远眺, 颇有一种照亮前路的壮观,书生成群的或背或扛着东西一声不吭的埋头朝考场赶去。
步行也不过一炷香的路程, 驱车前往便更是快了, 这个时辰里街道空阔,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到了考场外头,所幸来的早, 前头虽已经排了队, 但是队伍还不长。
两人将所有行装背着,一同排着队检查收身,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 大家都有些焦急。
“凑那么近干什么, 大热天儿的别贴着,不舒坦。”
方俞正伸着脖子数看前头还有多少人才能轮到自己,忽然排在自己身后的盛甲把他撇挤了一下,撞开了退下要贴着他的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书生。
“是前头的挤下来的,你凶什么凶,再者又不是挤在你身上。多管闲事”
那八字胡书生被盛甲瞪着眼睛骂了一声,也不甘示弱的蛮横了起来。
“排在前头的是我兄弟,你挤着他就是挤着我了”
盛甲骂骂咧咧道“去去去,站远些,都挤出汗来了,考场里头又没有水冲澡。”
方俞正要唤住盛甲,前头巡视的人员却先他发了话“吵嚷什么,都吵嚷什么考场重地要肃静这里可不是闲散耍乐地,若要说话便到外头去说个痛快”
巡纪撇着一根铁棍,声音十分粗狂,在一众白面书生中显得十分的威严,听到这一声训斥便在无人敢大声说话了。
方俞看了盛甲一眼,他有些诧异今日这人怎这般暴躁,寻日虽然也是个健谈的,但性子却十分的温和,今下如何他被人挤了一下就这般生气。
盛甲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凑上前低声道“方兄且看前头那人的袖口。”
方俞闻声瞧去,只见那男子袖口里竟似是有些纸条,他蹙紧眉头,眼中闪过冷光,忽然便听见前头厉声道“你竟夹带好大的胆子,取出士籍印来,老夫且看看是何处的考生竟然这般不知廉耻,公然败坏考场公正之风”
“冤、冤枉啊大人,小生不曾夹带的。”
“不曾夹带这纸条是怎么回事人赃并获来人,把此考生压下去。”
方俞偏头便瞧见了一名瘦削的书生被巡纪扣着去了侧门处,嘴里还哭叫着冤屈。他心中大骇,再次看向站在自己前头的考生时瞳孔一缩。
“宁可让人觉着咱们傲慢无礼也切不可让这些手脚不干净的近了身,否则便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方俞长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些步子,来时的路上就听盛甲说府城是荆棘丛,他便就当是趣事给听了,前些日子又都窝在民巷里不曾出去,倒是躲过了不少事端,今下临近考场没想到也还是见识了一番。
还好遇上了乡考经验丰富的盛甲,避雷了不少这些不正之气,他投了个感谢的眼神过去。
盛甲摆摆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都顺利验身拿了号房牌子进了考场。
方俞道:“也不知前头那人是如何把夹带纸条藏起来的,竟然没有被发现。”
“原本就是准备来栽赃害人的功夫,也没想着真的能带进来,估计是在排队的时候丢嘴里咽了,我瞧着他在喝水来着。”
方俞摇摇头“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盛甲点点头,道“方兄,咱们没有在一处,往下的三场考试恐不能再互相照应了,切记事事谨慎小心。方兄良善大义,祝得高中”
许是碰见不善之人实在是太多了,盛甲发自真心的祝愿了方俞一番。
方俞也回祝道“盛兄难能可贵,定然金榜题名”
两人在大门口互相鞠躬作了个揖。
“莫要在此处逗留,赶紧进去找号房”
巡纪训斥了一声,方俞和盛甲缩了缩肩膀相视一笑,各自带着东西一个朝南一个往北去了两个方向。
方俞在一排排逼窄狭小的号房前穿过,他早知考场的号房小,却也没想到当真会这般简陋袖珍,靠窗前有一张石板长桌,一条凳子,紧挨着的身后便是一张木板床,多余的一点空间都没有。
他刚刚把被褥放在床板上头就听见哐当一声,号房的门被巡纪给拉拢上了锁。
铺好床铺,他躺在上头还得微微曲着点腿,得亏自己还不是特别的高,若是像那些个一米九的壮汉来,这头保管躺都躺不下。习惯了家里的舒坦日子,还有又香又软的小乔能抱,说句心里话,他是分外的想念自己的小夫郎了。
还好时下已经进了考场,初九下午考到初十下午为一场,十四日下午考到十五日下午为第二场,第三场从十七日下午考到十八日下午结束。第一场试诗赋、经义,第二场试论,第三场试策。
今天第一场考试只是开胃菜,张夫子也说了,考熟读记诵的东西,只要是认真读背了应当都是没问题的,不是丢分的地方,后头的策论才是重头戏。
下午未时三刻,考卷准时发了下来,看着卷子的那一刻,方俞笑了笑。他先前也做过乡试历年的考题,像这头一场的经义诗赋都是题目直接让默写出哪首诗词,或者是哪段经义,今年却在题目上玩起了小把戏,不再是直白的说让你写出那首诗词了,而是先给了个情景,需要你从中提炼关键词然后根据语意来作答。
经义也变了,以前是给出前半段或者是后半段,考上把剩下的部分补充出来,今年引用名人典故,也玩儿起了题目陷阱。
方俞先在心头模拟出了答案,然后再默默提笔作答。
先前他同李昀吃茶时便听他说今年的考生比往年的多,号房不够用还临时搭建了不少,且据他爹的人脉获得的消息,今年考生多了,录取率反而还要降低,考题也会出的比往年要难。
当时季韫禄忧愁,李昀安慰便错开了话题,时下拿到考卷看来消息是真的了,开头就给考生一个下马威,方俞相信后面的也没有那么简单。
题量也不算多,方俞下午光线好的时候写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准备明天早上写,晚上他不想点蜡烛,外头吹着风,蜡烛也不亮,伤眼睛不说,要是不小心把考卷烧了才麻烦。
于是天暗些后他就收拾好了考卷,怕吃多了东西如厕不便,他就简单吃了几口干粮,水也极少的喝了一些,躺到木板床上就歇息了。
半夜里一声惊呼,旋即又是一阵骚动声,他不舒坦的睁开眼睛起身,打开窗户一瞧,对面的号房竟然冒出了火光,还真有人半夜写文章把考卷给点着了的,巡考闻声而来,狠狠把考生训斥了一通“看什么看,管好自己,都把窗户给关上”
看热闹的学生瑟瑟缩缩关上了窗户,也不知那烧了考卷的书生是怎么处理的,方俞听着那头没多久就听不见动静了,回去又接着睡,第二日他起来继续写文章时,见着对面的号房始终都没再打开过窗,估摸是考试作废了,他也是不由得唏嘘了一声
方俞在考场的日子不舒坦,此时云城在家中的乔鹤枝也更是不如意。
乔鹤枝打理了秋收的事情,便听下人说去灵玄洞山祈福的陈氏回宅子了。
“子若要考到十八日下午,我还以为婆婆也要那日才回来,这朝是捐了香油钱便要回来了吗。”乔鹤枝把账本拿给了管事,问前来传信儿的女使道“可是婆婆要我去迎接”
女使神色为难,小声道“老太太倒是未曾说要公子迎接,只是只是”
乔鹤枝叠起眉“有什么你说便是,怎吞吞吐吐的”
“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带了一名女子和一名小哥儿到宅子来,说是、说是让正夫赶紧回宅子去见了人,好让两人敬茶。”
“敬茶”
乔鹤枝眸光一凝,他压住心中涌上来的火气,原还以为她是真心去庙里给方俞烧香祈福,他得了几日清净日子,没想到竟然闷着大招在后头等着他。
“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主君今下又未在家里,若老太太硬要趁此机会给主君纳两个妾”
乔鹤枝冷静下来“便是担着妒忌的骂名,此事也不能随了她的愿去,即便是要纳妾,那也至少得主君点了头才行。”
“走,这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