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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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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祖上都是务农之人,整日都在为吃喝发愁,像折腾祠堂供奉祖先这等大家族干的事情并不热衷,到了方俞这一代才稍有出息些,今下跻身于士人阶层,祠堂里供奉的牌位也并不多。

    乔鹤枝跪在冷硬的地板上,望着那仅有的三五排位已经近一个时辰。

    这几日去方俞那头照看,人不待见冷着他,从婆婆那儿请了安就得过来伺候一趟祖宗,他知道婆婆和方俞是有意刻薄,别说想要耍滑头偷会儿懒,时不时就有婆子来查看,今日那头还来人撤走了祠堂的蒲团。

    他身子本就受了风寒,这么些时辰跪下来,膝盖又冷又疼的都僵硬了。

    迷迷糊糊的,身子就开始不听使唤起来,眼前也总是在泛黑…………

    方俞才到祠堂外头就听见屋里砰的一声闷响,他匆忙跑进去,乔鹤枝已经晕倒在了地板上。

    丝雨惊慌失措的冲了进去:“公子!”

    眼瞧着人只是皱着眉却睁不开眼,浑身软的像失了骨头一般,方俞知道这是病的厉害了,他拦腰将人抱了起来:“丝雨,赶紧去请个大夫。”

    “奴婢这就去。”

    方俞抱着人一路去了乔鹤枝住的小桐院,途径的下人见状连忙退到了一旁去。

    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眼睛却极不老实的在偷望。

    趁着方俞走远了,立马跟群蜜蜂似的咬着耳朵嘀咕。

    方俞自是未曾注意到,匆匆到了小桐院将人放在了床上,又替人脱下了鞋袜塞进了被褥里。

    小桐院这头的碳火点的热,比他屋子里要暖的多,屋里虽然熏了暖香,但是也压不住草药汤味,想来这轻飘飘的小公子是病了许久了。

    瞧着在被褥里那张不大的白皙脸庞此时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蹙着的眉就没有松开过,他试着将手放在了人额头上,果不其然,烫的厉害。

    方俞愤懑又担忧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几番询问大夫,好半晌才瞧着来。

    “大夫,快屋里……”他正欲请人进屋,方于氏的婆子带着两个小女使颇有阵仗的跑来赶了个巧。

    “哎呦,可巧请了大夫,老夫人头疼的不行,主君赶紧带着大夫去看看吧。”

    “头疼?”方俞夹起眉心,他看这婆子来的时辰分明就是找事:“怎么突然头疼了,可是你们没有好生照看?”

    “主君可错怪老奴了。”老婆子揣着手在小桐院别有气势:“虽老奴伺候老夫人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老夫人一直就有头风症,这头疼起来也没有个定数啊。”

    方俞斜了婆子一眼,这于氏确实是有点风病在身上,说犯就犯。

    “老夫人实在是疼,瞧着正夫左右是睡着,不如让大夫先去看看老夫人吧,左右也不耽搁啊。”

    “他是晕过去的,不是睡着了。”方俞冷声道:“既然母亲不舒坦,那我便先过去看看,大夫先替他诊治着,待诊治完毕了即刻再到母亲屋里。”

    老婆子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见方俞脸色并不好看,到底是不敢忤逆主子:“是,全凭主君做主。”

    “丝雨,好生照看着公子。”

    丝雨想要留着方俞,这当头公子定然是需要人陪着才更稳妥的,但想到长寿堂的老婆子,她又止住了话,红着眼睛点点头:“是。”

    方俞看了一眼床上的乔鹤枝,随后拢着眉心大步流星去了长寿堂。

    “俞儿过来了!”

    “快,娘让钱婆子去长宁街买了甜糕回来,那可难买了,排了一个多时辰呢。”

    方俞跨进门便见着喜笑颜开的老婆子斜躺在软榻上好不快活,跟前的暖炉子产着热,屋里又暖又是糕饼的香甜味,三五丫头团着,一个在捶背,一个在捏腿,老婆子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头痛卧床的模样。

    “您不是头疼了?”

    陈绣吊着眉毛:“娘就是想唤你过来一起吃糕饼,不然还得在那头绊着。”

    “您让我过来便过来,又何必让我把大夫喊走。”纵使好脾气如方俞,此时也气的胸口起伏:“乔鹤枝还昏睡着!”

    “好端端怎么还动起气来了,这大夫不也没有来嘛。”陈绣放下手里的糕饼,脸上的笑意也退了去,她坐起身子,觉着今日的方俞当真是奇怪,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也是,这小哥儿要是病倒了,家里乔家派过来的奴仆舌头老长了,定然要去告状,乔家肯定要过来闹。”

    “不过那乔家知道了也好嘛,他那小哥儿病弱的很,三天两头的病着,如何能给方家绵延子嗣。他们合该再赔偿咱们些银两来才是。”

    眼见着方俞脸色越来越难看,陈绣止住了话头,忽的有些委屈道:“可不也是儿想让娘逼他一把,让乔家同意早些把娆儿娶回家嘛。”

    方俞尽量压抑着怒火,但想着昔日母子俩原本就蛇鼠一窝,若是他太激进定然惹得人怀疑。

    他放缓语气:“娘,你让他好生养着,往后也不必在为难他了。”

    “怎的?媳妇听婆母的训斥那是天经地义,如何叫刁难,可是乔家来说不是了?我去跟他们说说道理。”

    “并不是。”方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起鬼话来:“瞧现在已经快足月,咱们对他的刁难并未使其服从,眼见这方法就是行不通,不如退而将人好生哄着,事情兴许还好办的多。”

    “这……”

    陈绣揣着手,并不愿意认同方俞的话,昔日在商户家做仆时她受够了主人家的苛责,今下也做起了老夫人,好不易享受起了做婆婆主人家的威严,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弃。

    “儿啊,这乔家虽然有些银两,可毕竟是商户人家,他乔鹤枝能嫁给我儿一个年纪轻轻的秀才,那是他们高攀。”

    陈绣道:“况且你以前不是也说过,咱们要是待他太好,外面的人会以为我们贪慕乔家的钱财,失了读书人的风骨。”

    都娶人家了,还装什么清高,方俞心中诽谤。眼见软话说不通,他丢出杀手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娘听我的定然不会错,也莫要再让他去跪祠堂,传出去别人会说娘苛待儿媳,若儿子以后做了官,是有碍官声的。”

    这话一出,陈绣果然沉默了。

    方俞中秀才的时候她去找人算过,说方俞是封侯拜相的命,她还要跟着儿子享大福气,说到做官的事情她是无有不从的,过了好一会儿后道:“那都不让他请安了?”

    “该做的就做,不该做的就别叫他做了。”

    “成吧。”陈绣垂头叹了口气:“我儿为了娆儿可真是吃了苦,以后那丫头进门不生几个大胖小子都对不起咱们这一番折腾。儿也是,怎么就非要她了,凭咱家现在的家境,还怕找不着良妾嘛。”

    方俞心中冷笑,你儿现在眼界还未开阔,尚且心思单薄,现在是要表姑娘,后头可是见一个爱一个,妻妾成群,儿女满屋宅,发配边疆的时候好不热闹一大家子。

    从长寿堂出来,方俞觉得胸闷气短,和陈老婆子说话是真的费神。他又匆匆折身回小桐院看乔鹤枝,大夫已经就诊过了,正在开药方,乔鹤枝却还没醒。

    “小郎君体虚受寒而晕倒,需得好好补一补气血。再者又郁结于心,得疏通心结才易于病情康复,否则病情只会反复,更甚加重。”

    方俞仔细听着:“还劳烦大夫开几济良药。”

    “方秀才不必担忧,老夫开的皆是利于小郎君的药,只要按时服用,遵于医嘱,想必小郎君的病情会有好转。”

    “那便多谢大夫了。”

    方俞顿了顿,隔着屏风看了眼里屋,低声道:“大夫可再开点治跌打外伤的膏药?”

    大夫闻言一怔,但也并未多问:“那老夫便再另写一张方子。”

    “有劳了。”

    …………

    乔鹤枝醒的时候,天已擦黑。

    白日昏睡了一整日,他的喉咙又干又涩,似是被火燎过一般。

    丝雨听见动静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汤药:“公子,您可算醒了。”

    “倒些水……”乔鹤枝闻到屋里的草药味,微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把汤药端过来喝了吧,也省的喝了水再喝不下。”

    丝雨小心扶着人坐起,端了方才温好的药。乔鹤枝只尝了一口便道:“像味道不一样了。”

    “这是大夫今日才开的药。”丝雨说到这儿便有了笑意,道:“主君让请的大夫,还特地让大夫开了一瓶外伤膏药,奴婢瞧着是极好的淤伤膏,药用完后便擦上吧,公子的膝盖已经又红又肿了,伤的厉害处还泛了紫。”

    乔鹤枝微微叠起眉心,不可置信:“夫君来过?”

    “何止是来过,公子晕倒在祠堂,还是主君抱回小桐院的呢。主君原是在屋子守着公子的,这才去用饭不久,临走还交待奴婢若是公子醒了立马去通传。”

    比起丝雨的欣喜,乔鹤枝显然要清醒的多:“他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奴婢瞧着主君是心疼公子了,病着还去祠堂罚跪晕倒,奴婢都要心疼坏了。”

    乔鹤枝垂眸拍了拍丝雨的手,安抚了一下小丫头,要说方俞会心疼他,他是不多相信的,要心疼早就心疼了,何至于今日。

    他老实喝了药,由着丝雨将裤管子挽起,白皙的膝盖上头又青又紫的半个拳头那么一片。

    “嘶……轻些着。”

    方俞听下人说乔鹤枝醒了,刚刚布好的饭菜还未吃便放下碗筷过来瞧人,刚到小桐院还没来得及通传,先听见了屋里头的声音。

    “用棉花沾膏药涂抹光疼了,药效并不好。”

    方俞绕过屏风径直走到了床边:“可感觉还有不适?”

    “好、好多了。”

    乔鹤枝没料想到方俞会到小桐院来,睡了一日头发也未梳理,衣衫不整的十分失礼,他局促的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物,没想到方俞却兀自坐到床边上,朝丝雨伸出了手。

    “光愣着,药给我啊。”

    丝雨看了眼乔鹤枝,脑子糊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忙把小瓷瓶放到了方俞手上。

    方俞倒了些药膏在手心,两手揉搓制热,望着红肿的跟夹心炊饼一样的膝盖,跟哄小孩儿吃药似的语气道:“有些疼,忍着一点,三五几回搽敷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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