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宫冷语动心念，长夜孤灯守榻旁

    无论是二师弟忘尘，还是四师弟忘衍，掌门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对他们的性格，自然十分的熟悉。

    至于扶晨，在掌门眼里就像一张透明的白纸，说谎的时候，闪烁的眼神，脸上的婴儿气还未退干。

    在这场闹剧发生之前，忘秋来找掌门商议罗天海会的相关事宜，就顺道提了几句；果然，忘秋刚走不久，这边二师弟和四师弟就闹了过来。

    掌门心里正思索着，如何调节矛盾。

    四师弟忘衍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掌门师兄，断不可听信忘尘的一面之言。师弟所做之事，完全符合上清道门规，”见掌门沉默，面色未有变化，又接着说到，

    “我派上清道传承不易，其中各宫仅有一名嫡传弟子，此人须是天资卓越，资质极佳的人。经过师弟查实，实殊这小子，修为资质平平，拜入门派已有两年之久，修为迟迟没有长进，甚至连开光境都未能踏入。况且还是在地宫修炼，修炼资源丰富暂且不说，还有二师兄如此优秀的师尊，竟没有较大的进步；可见此人资质极差，上清道是万万容不得他坏了嫡传弟子的招牌。”

    掌门听到此番话语，瞳孔微缩。

    “住口！忘衍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上清道门派有此规定确实不假，但我的嫡传弟子即使再碌碌无为，你做为一个师叔，也不能对一个后背痛下狠手。哪怕他是个街边要饭的乞丐，你以作为一个修炼之人，也不能如此对待一条性命！”

    在这华丽高贵的殿堂里，穿着如此雍容的道袍，竟能够说出这般毫无心肠的话，忘尘是震惊，紧接着，愤怒油然而生。

    “呵~冷酷无情！二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慈悲之心？”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忘衍忍不住仰头，讥讽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回响。

    忘尘见到这般反应，顿时有些语塞，他的脑海中只有关于原主的零星的记忆，却着实不敢肯定，以前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够了……忘衍你身为一宫之主，却纵容门内弟子私下斗殴，既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却还要掺和进去，伤了晚辈弟子，”

    掌门察觉到忘尘神情异样，便缓缓开口。即使二师弟和四师弟不来说这些话，掌门大概也会这么处理：“这几日你就待在东宫扶桑，好好反省自己……就不要出来乱转了，免得再惹出祸事来。”

    百多年前，因为变故，二师弟损了修为之后，失去了师尊的重视，便渐渐地对周围人漠然。

    可这几日，因为这个实殊，忘尘已经动怒很多次了。

    “掌门……”忘衍上前拱手，心中很是不服气，然而掌门却伸手制止他，眼睛一闭，就化作一团粉尘，消失了。

    “哼！”怒气没处发泄，忘衍侧身瞪了一眼二师兄，“二师兄不必端着……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罗天海会，要不了多久了。”

    忘衍给扶晨使了一个眼色，气冲冲地走了，扶晨便跟在后面，抹着眼角的湿润。

    偌大的碧落殿，就只剩下忘尘一个人。

    沉寂的空气，让他心中的混乱更加的强烈。

    掌门似乎是偏袒自己的，但似乎又好像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晚辈弟子”这四个字眼显得是那么的冰冷，原来在掌门心里，对自家的弟子实殊也是不认可的。

    刚才忘衍的那番话刺激到了忘尘的神经，“慈悲之心”，难道这些修行之人追求的只有力量，心胸之中却没有天地吗？没有仁义，没有最基本的道德，甚至连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怜悯之心都没有么……

    所以，看透这“世界本质”的掌门才能够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

    弱者是否真的不配得到一个常人应该有的待遇；忘衍对待自家的嫡传弟子却保护得如此好，竟是连一点血腥的画面都没见过。

    其实，对于这些画面，忘尘新的灵魂也没有见过。不过，这具身体的神经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

    忘尘在空中飞着，眼里面却没有了神采。

    所有人都对地宫黄泉不满，对地宫占据大量的修炼资源不满，对他们师徒六人不满；所有人嘴里都喊着“不公平”的口号，但是所有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没有人在乎他的小徒弟实殊的死活，虽然当时忘衍动手的时候，场下有很多弟子露出了惊恐，下一秒，他们脸上却又多了几分看客的神色，甚至有几分狠戾，仿佛觉得东宫宫主下手似乎还不够。

    回到地宫黄泉，人都已经散去了。

    今夜天空云层很少，月亮十分明亮，树林是那么的静谧，山门的废墟铺着一层银色。

    踩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忘尘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小徒弟。

    原本他怒气冲冲跑到天宫碧落，是想要在掌门面前好好地为小徒弟讨个公道。

    但是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他有些害怕见到小徒弟瘦削的脸庞，但是却炯炯有神的眼睛。

    成为了嫡传弟子，小徒弟拥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其他人的房间已然熄了灯。

    师兄师姐们处理了小徒弟的伤口，将他抬回了卧室；实殊的卧室的灯还亮着。

    嫡传弟子的房间离师尊的房间非常的近，为了方便向师尊请教，也为了方便更好地服侍师尊。

    停在小徒弟的房间门口，犹豫了片刻，忘尘最终还是选择推开了门。

    他以为，孩子只是害怕灯熄，人应该是睡着了；因为小的时候，第一次一个人睡在房间里，和外婆分开睡，他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忘尘开门的动作很轻，但是一进门忘尘的身子就僵住了。

    师尊一抬头就和小徒弟的眼神对上了，师尊有些慌张，但表面上看着沉默不语。

    忘尘以为自己动作太大，惊醒了自己的小徒弟。这段时间，实殊的睡眠一直都很浅。

    小徒弟的脸上挤出了苍白的微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合上的门缝。即使夜深如此，他也依然这样等待着，他不确定师尊是否会来，也不指望师尊会来。师尊不喜欢没用的徒弟，整个门派也不喜欢没用的人，尤其是嫡传弟子。

    所以，自从拿到了那本新的秘籍开始，实殊修炼得更加努力了，甚至常常导致睡眠不足，食欲又是进一步地下降。

    忘尘实在是笑不出来，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似乎又瘦了一圈：苍白的脸色勉强挤出热情乖巧的笑容，反而更加刺痛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