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履薄冰
金屋西沉之时,落日的余晖浅浅的照进了祠堂内,为苏嫣语盘起的发髻上镀上了一层亮光,从任平生的角度看去,苏嫣语的侧脸美的让人不时沉醉。
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任平生的罚写还剩下2遍,两个人分工合理,一人一半,任平生对于罚写简直熟门熟路,自然写得笔下生风,笔速飞快,还剩不到一页的时候,他逐渐放慢了速度,微微侧头端详起旁边的苏嫣语来。
而记忆也随之飘到了那些个看起来格外遥远的离经叛道的岁月。
那年夏天,任平生几乎没怎么费力的就考进了许多学生们挤破头找门路也要进的市重点高中,而且十分幸运的凭借自己的实力进了全市前30,学校组织大家在正式开学前,免费去全国最好的大学a大参观,30个陌生的学霸凑到了一起,憧憬着无限希望的未来。
其中便有苏嫣语与任平生。那时的苏嫣语阳光热情,有着出众的外貌与优越的家世,不管走到哪里永远不缺朋友,身边总是有那么几个人围着她转,一掷千金的她可以包场请大家去游戏厅玩个通宵,可以请一群素不相识的朋友吃奢侈又昂贵的法国大餐,永远光芒万丈,是个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任平生的家庭条件始终混迹在中下游,勉勉强强在城中安家后,家中便欠了一屁股的外债,此时首都的繁华与上层人士的奢靡生活让他向往又自卑,远远的望着苏嫣语那阳光般的笑容,他总是习惯性的选择隐藏起自己的身影,以至于直到这次活动结束,苏嫣语对他依旧没什么印象,在学校里偶尔擦肩而过时,也只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而任平生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隔壁班的苏嫣语身上,经常看着看着红了脸庞。他想融进她的圈子,却发现她们聊的内容自己都不曾听闻,他想大大方方的和她以朋友相处,却发现她从来不缺朋友,身边永远人满为患。
刚上高中的任平生学习名列前茅的同时也接触到了许多之前在农村乡下不曾接触过的人和事,比如小说,电脑,游戏机……也经历了人生该有的叛逆期。直到后来……
后来,任平生进入了这个世界,游戏开始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npc说道:“游戏开始,在游戏中活下去,否则后果自负。”
画面一转,任平生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长椅上,从胸前到脚踝,绑了七八条粗绳,脸朝下的趴在长椅上,旁边人一声令下:“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今天非让他长长记性,竟然敢去勾栏瓦舍里给我惹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任。”
“给我打——”
两侧的家将们训练有素,长板子一左一右的打了下来,长长的木棍带着十分的杀气来势汹汹的砸了下去,木板与肉体发出了啪啪的响声,几板子下去,血肉翻飞,飞起的血花染红了木制的板子,滴滴答答的躺了一地。
任平生“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感觉嘴里都泛起了腥甜,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来,一瞬间湿了眼眶,他在恍惚间说道:“爸……”
面前的人一脸的铁面无私,身披铠甲,手持马鞭,像极了随时再补上一鞭子的架势,周围吵杂的人声里夹杂着许多拍手叫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而后一丝不漏的飘进了任平生耳朵。
“该,活该,打死才好呢。”
“总算出了口恶气,让他平日里横行霸道,鱼肉乡里。”
“任将军多好的人啊,怎么培养出了这么个孽畜。”
……
任平生在喊了一嗓子过后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疼到了一定程度连喊叫的几回都是奢侈的。面前的世界逐渐迷糊,任平生只觉得自己在一条宽广的场地里被一群里三层外三层的陌生人围着,而这群围观者个个都在拍手叫好。而后世界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自己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耳侧有女人滴滴的啜泣声,几个匆匆赶来的宗族长老说道:“如今凡儿已在众人面前挨了罚,以后定然回长记性,任家到了你这一代,就这么一个独苗,你还想真打死了不成。?”
又一人说道:“将军你常年驻守边关,几年都见不到凡儿一次,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如今凡儿犯下这些错来,难道就没有你的责任吗?”
又一人说道:“老夫人近几年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你将凡儿打成个残废,岂不是要她的命吗?你常年不在家,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命根子,你这是不孝啊”
低声啜泣的王氏柔声对着周围的百姓安抚道:“各位,是我与任将军常年在边关,对儿子少了管束,才叫他犯下这不可饶恕的过错来,他犯下的错我们一定会承担。”
继而转头对任平生问道:“如今,你爹打你,你可知错。”
任平生被一桶凉水硬生生从昏迷中扯了出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基本的趋利避害还是懂的,他再次抬起头望向任轩宇老爷,低声认错道:“儿子知错。”
王氏松了口气硬声道:“说你吃喝嫖赌,你可认错?”
任平生费力的睁了睁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王氏继续道:“你借着你爹的威势鱼肉百姓你可认错?”
王氏见他没反应,又说道:“你在那勾栏瓦舍里为争夺一青楼女子,将对方打得至今卧病在床,你可认错?”
任平生被这一顶从天而降地锅砸了个火星四溅,迟疑了片刻后,任轩宇老爷骤然发难,接过侍卫手中的鞭子,照着面门抽了上去,任平生下意识闭了闭眼,血水顺着额头蜿蜒的在脸上流淌着,任轩宇冷声道:“说话,难不成哑巴了,看来还是打的少,来人给我继续打。”
两侧的家将们也都是任轩宇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令行禁止十分到位,立刻举起棍子便要开打,任平生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这锅他不背也得背,于是用尽力气哀求道:“爹,儿子知错了,知错了,今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给儿子一次机会吧。”
周围的百姓们在刚刚听了宗族长老的话后,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如今这安稳的太平盛世,任将军是大陈江山风雨飘摇里的一根定海神针,挽大厦于将倾,护着四方安定。让天下众多百姓免去了战乱与国破家亡之苦。
百姓中也有人上前劝道:“将军大人,公子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想来如今加以管束定然会痛改前非,如今您已替我们百姓出了气,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任轩宇深深的瞧了一眼自家夫人杨氏,而后似是怒气未消的说道:“各位乡亲做个见证,犬子现下说他知错,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我今日便承了各位的情,如若他改日再犯,各位大可直接上门禀报,我自不会轻饶了他。”
王氏终于松了口气,对着方才上来劝停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这人便跟着孙嬷嬷离开了,到了账房,领了不少的银两。
王氏见着周围的百姓散得差不多了,终于阴沉下脸来,冷声说道:“来人,把这混账抬回去,别再外面丢人现眼。”
说完,跟着任轩宇老爷,两人一前一后,稍稍错开些身位来。
良久,任轩宇老爷瞥着自家夫人的神色说道:“夫人,凡儿不小了,该成个家定定性了。”
“老爷方才不是要送他去见阎王吗,怎的准备在阴间给他找个鬼新娘?“
“夫人说笑了,这混账命硬得很,死不了。那婚事……”
“夫君自己看着办吧。”
“如此,甚好。”
王氏一脸火气的瞪了任轩宇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向身后走去,懒得和这人说话了。
任轩宇老爷秉承着“自己看着办”的原则,5天后便将婚事定了下来,速度之快让王氏连反对的时间都没有。任轩宇知晓苏家的大小姐苏甜甜不愿嫁,索性顺了他的意,将庶出的苏嫣语迎娶进门了。
两个相同时空的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相遇了,任平生此刻望着与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与苏嫣语长得一模一样女孩儿的侧脸还觉得做梦一般,只是记忆里的那个苏嫣语总是一脸的阳光,言谈举止从容优雅,自信而又阳光,可眼前这人哭哭啼啼的,见面没几天,眼泪都能接一盆了,像什么,对,像是一只受了气的鹌鹑。
任平生晃了晃神游的大脑,心道: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