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终于一人,方得长久
随着她的一声叫停,两人便几乎在同时住了手。
沈绫鸢揉了揉眼睛,走出门来。
她率先看向黑曜,道:“到底怎么回事?”
黑曜收回手,道:“姑娘方才睡下,可木姑娘忽然造访,我出言阻挠不得姑娘便要擅闯,我这才冒犯了木姑娘。”
沈绫鸢抿了抿唇。
她道:“如今我们在木府,本就是阿榭安排的住所,更何况我二人相熟,你何至于出手拦住她?”
黑曜颔首:“奴婢知错。”
沈绫鸢道:“你先下去吧,以后木姑娘来了不许再拦。”
“是。”
黑曜垂眼,接着纵身一跃便不知藏匿在了何处。
沈绫鸢这才收回目光。
见木香榭香汗淋漓,薄唇微抿,便知她此次是匆忙赶来的。
她不解道:“阿榭,你这个时候忽然赶来是做什么?若有事,让侍女前来告知便好。”
隔着台阶,木香榭仰头看她。
少女姿容绝色,即便在夜色中也好似熠熠发光,美貌不可方物。
是与白芷怡不相上下,却又全然不同的美。
同记忆中的白芷怡并无半分相似之处。
理智随着这一眼而回归了大半。
她冷静了些,低声道:“我有话想问你。”
沈绫鸢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她道:“进来说。”
说着让出了一条路来。
木香榭入门,沈天忌依旧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她谨慎地将门关好,方才拉着沈绫鸢坐下。
她咬了咬下唇,还是出言询问道:“阿绫……你,你是不是从前见过芷怡?你是不是有意学了芷怡的习惯,有意打探到了我的喜恶,于是借此事有意来接近我?”
她一连说了三个有意。
话中的质问与怀疑,几乎是放在了明面。
沈绫鸢只静静的看着她。
待她说完,她才道:“阿榭,你在怀疑我?”
木香榭道:“并非我怀疑你!只是阿绫,你为何好似对我和哥哥这般熟悉,为何有时同芷怡那般相似,甚至连芷怡养了什么样的猫,你都了如指掌?你是不是一早就打探到了芷怡的一切,便是为了接近我,要我帮你?”
沈绫鸢默不作声地听着。
她淡淡道:“阿榭,颠倒黑白可不是好习惯。”
木香榭一愣。
“你什么意思?”
沈绫鸢因困倦而垂着眼皮,右手撑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她揉着眼睛,道:“阿榭,你忘了?那日我是初次前往太守府,陈昭媛设计陷害我,是你看不惯过来帮我,怎的就成了我为了接近你?”
木香榭想说什么,她则继续道:“若是我想接近你,应当当日便在你跟前刻意做白姑娘往常会做的种种举止,可你扪心自问,我当日可曾如此做过?”
“这……”
木香榭闻言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好像还真是没有。
若非是她当日看出了众人有意孤立沈绫鸢的样子,她好似也不会一时冲动,出手相帮。
沈绫鸢睁眼看了一眼她愈加不确定的神情,话头一转。
“若说我蓄意接近你,我倒是冤枉的很,不过若说你看我才貌过人,心生倾慕所以接近与我,我倒觉得好似更有可能。”
“……”
木香榭猝不及防,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你还真是两句话便原形毕露,到底哪个瞎了眼的王八蛋会以为你这丫头高不可攀,不好接近?”
沈绫鸢耸了下肩。
木香榭不死心,继续道:“就算你没有接近我,那你为何会知道我与哥哥之事?甚至还在梦中唤了淼淼的名字?”
沈绫鸢头也不抬。
“说不定真是白姑娘在我身上显灵,就为了借我的身子再看你一眼,不可以吗?”
她强睁开眼睛,身子一倾,一本正经地空洞着双眼盯着木香榭,压低了声音道:“呜呜呜,阿榭,我是芷怡,我回来了——”
木香榭被她成功逗笑,一巴掌将她的脸推去了一边。
“臭丫头,你果真没有半分正经!”
沈绫鸢却没再说话,等到她的手松开,却忽然向前一栽,正摔在木香榭的肩头上。
木香榭正要说话,便听到了耳畔那均匀的呼吸声。
这两日沈绫鸢的确是累坏了。
她伸手拿起衣裳为沈绫鸢盖好,却唯恐将她吵醒,便就这么硬生生地扛住了。
天光很快大亮。
京城。
谢清离一席青蓝绛纱云纹广袖袍,端坐在棋盘侧,有些心不在焉。
他此刻没有戴面具,皎月般的容颜好似一块无瑕美玉,望着窗外之色,虽是平和,可眉宇间却隐约露出淡淡的忧伤。
对面的谢清归落下一子。
他看着棋盘,面露喜色。
“阿离,该你——”
他抬眼催促,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兄弟,谢清离脸上的那点子愁云并未逃过他的眼。
他轻啧了一声。
“阿离,你是怎么了?自从上次收到密函以后便一直这样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你惦记的姑娘出什么事了?”
谢清离依旧是有些闷闷。
上次栖霞山一别,沈绫鸢的话他便一直记在心上。
他原就对此耿耿于怀,偏这个时候姜逢春传来的密函偏又添了一把火。
密函上的意思,便是除了他之外,木家公子对沈绫鸢的心思已是愈发明显。
如今人两人朝夕相处,难保不会日久生情,而他这个在京中的外人若还想插手,只怕便唯有给沈绫鸢做小一条路走了。
可是……
他因苦恼而叹了口气。
倒不是他介意做妾,只是沈绫鸢也不肯给他个名分啊!
这才是他最耿耿于怀的。
他闷闷不乐:“没什么,情爱之事,哥哥自然是不能理会的了。”
谢清归无言。
他道:“我说,自从上次母妃穿着你带回来的那身云锦现身宫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听闻后宫的诸位娘娘都对母妃身上的云锦艳羡不已。
“现在京城人人都以云锦为美,眼下争相购买,你带回来的那些云锦眼瞧着翻了十倍的价格尚且都不够卖。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如今大赚特赚出尽了风头,又有什么好愁的?”
他语重心长:“阿离,女人嘛,就跟这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一颗被吃了,自然还有下一颗——若是揪着这一颗不放,便会满盘皆输,痛失全盘。”
他顺势得意地一笑,道:“阿离,还不快落子?”
谢清离随着他的话低头扫了一眼。
“哥哥这话可是说错了。”
他笑道。
“若取之弃之,余下的棋子总会有用完的时候,可若是只想着保住其中最关键的一颗,却可形成崩山之势,摧枯拉朽。
“——可见终于一人,方能得长久。”
说罢,随手拈起一子落在了一处。
整盘棋便随着这一子,在谢清归的眼前翻天覆地。
谢清离风轻云淡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谢清归,将棋子丢回棋坛中,温润一笑。
“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