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巧
如果说犀牛的脸皮是上一世许如来所知的最厚的，那黄牛道人的脸皮至少有两个犀牛脸那么厚，至少，许如来是这样认为。
只不过一个是实体，一个是象征意义上。
在与黄牛道人争论许久之后，许如来最终以二十两白银的价格请动他出手。
“你确定能打得过他？”
许如来有些不放心，再次问道。毕竟是关乎人命的事，如果不敌，付出的便是生命。
许如来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是什么立志斩妖除魔的大人物。
如果昨日死去的人自己不认识，亦或者自己没有看见他们妻儿父母抱着尸骨哭泣时的悲伤模样，许如来也不会去管这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多加点钱。”
黄牛道人没皮没脸的笑着说道。
见黄牛道人这般掉钱眼里的模样，许如来只感觉自己关心了个空气。
不再多言，告诉了黄牛道人捉到后到军营报许如来的名字找他，许如来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
“怎么？真打不过？”
许如来回头，以为黄牛道人要反悔，可谁曾想黄牛道人在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堆出一个自以为友善却极为别扭的笑脸。
“不是不是！只是贫道囊中羞涩，想要再借点银两。”
看着黄牛道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许如来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只留下黄牛道人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略显落寞。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黄牛道人感叹一声，觉得许如来太过小气。
“不过这小子倒也有趣，还未曾在如此年轻的后生身上见过如此多的妖兽怨念。”
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黄牛道人饮下一杯酒，不由得笑了笑。
从军营到秋月坊，有一片不大的树林。
说是树林，但这个季节树上却连一片叶子也看不见，以至于即使是站在树林的外面，也能看见另一边。
军中甲胄很是厚重，可保暖却不是那么的好。许如来坐在马背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什么人？”
忽然，树林中的一道身影引起了许如来的注意。
说是身影，其实更像是一具处于半腐状态的尸体，肉眼可见的白骨上，附着着一层黑红的血肉。
他没有皮肤，所以脚下所踩的雪也被染成了血红。
他的眼眶中没有眼珠，但给许如来的感觉是他正在看着自己。
许如来想从旁边绕过去，但马刚走两步，那人的头便是向自己的方向转动了些。
“是的，他就是在看着我！”
许如来身体顿时紧绷，脑中浮现昨日火焰中的那两道身影。
“昨晚的那些人是在干什么，找一晚上没找到，而我回个军营都能遇到。”
许如来心里早已把昨晚搜寻妖人的那些将士在心里骂了百八十遍，可是他却明白，这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显就是在等人的样子，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他想杀我！”
许如来脑中猛的跳出这四个字，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那人动了。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来的更快，就在妖人动的那一瞬间，许如来挥动马鞭，可是马却像死了一般，不动丝毫。
无奈之下，许如来跳下马背，往回跑去。
虽说他是捉妖师，但哪个一纹捉妖师随身带着符纸，更别说他这个都不清楚怎么使用符纸的穿越过来的二吊子。
现在，指望李安来救自己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只有那个不太靠谱的黄牛道人。
许如来感觉背后吹来一阵风，可他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的跑。
“砰！”
不管许如来怎么跑，可自己只是一个不练体不修行还只是个吊儿郎当的二吊子捉妖师，怎么可能跑得过可以压着练体期武夫打的妖人。
只见许如来像炮弹般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咳咳”
这一下让许如来瞬间没有了逃跑的念头。
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难道真的只有等死了吗。
许如来刚撑起身子，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再抬头，那妖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空气中传来一股血腥味，夹杂着脂肪被烧焦的焦臭。此刻，他已经分不清这血腥味是来自自己口中，还是妖人身上的。
“还给我！”
妖人站在许如来面前，用如老旧机器运行时的刺耳声音低吼道。
“什么？”
“还给我！”
“你倒是说啊？还给你什么？”
许如来一激动，不由得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血液溅到妖人脚上，如硫酸般，在上面融出一个小坑。
对于这一变故，许如来没有注意到，而妖人也似没有感觉一样，不动分毫。
忽然，没有等许如来反应，妖人便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用更加刺耳的声音朝着许如来的面门大吼道。
“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许如来只感觉自己呼吸逐渐困难，仿佛要窒息了般。
在生死攸关的关头，即使是随手可以被捏死的蚂蚁也会做出临死的挣扎，更何况是一个鲜活的人。
许如来抓住了妖人的手，用力的向外扩张着，想要从他的控制中挣脱下来。
可是妖人却不管许如来的挣扎，只是一个劲的说着“还给我”这三个字。
终于，许如来晃动的双脚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双手用力的同时，脚下用力一蹬。
妖人一个不稳，许如来趁着这个间隙，终于挣脱了出来。
“想要杀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许如来怒吼。
虽知是死，改变不了结果，但至少可以改变死的过程。就像战争中，有的人举手受降，但却始终有那么一些人，于绝境中奋起，在黑暗中找寻到那一丝本不可能存在的光明。
许如来紧握拳头，向眼前的那道白骨挥去。
在那一瞬间，许如来脑中出现了许多画面，有昨日堆放木柴的几位将士的身影，有今天他们的妻儿抱着他们尸骨哭泣时的身影……
“砰！”
拳头在空中刮出了风声，然后打在了妖人的头上。
似乎是太过用力，许如来手的关节处有血液顺着妖人的脸颊流下。
“你，找死！”
这妖人没有痛觉，但许如来反抗的行为，却是成功的惹怒了他。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只干枯的白骨手掌。
在第一次被打中时许如来就已经受了伤，刚刚更是差点窒息，身体正处于虚弱之时，在这一击之下，许如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倒在了地上。
许如来强撑着身体，还想站起来，可妖人却已经走了过来，伸直手指，向着许如来的肚子上猛的一刺。
“啊！！！”
甲胄破裂，血液飞溅，妖人尖而长的指甲成功的刺入了许如来体内。
“还给我！”
在妖人的声音中，许如来只感觉妖人手指上传来一股吸力，在贪婪的吸食着自己的血液，以及丹田处那一缕淡红色的气团。
许如来的意识逐渐模糊，但拳头却还在朝妖人脸上撞去。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气团触碰到妖人手指的一瞬间，妖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竟是发出来“桀桀桀”的笑声。
可是，那一团气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极为抗拒进入他的身体，竟是主动与那一股吸力对抗起来。
妖人那看不清五官的脸上的额头处微微皱起，刺啦一声，将另一只手也刺入了许如来的体内。
“我难道就要死了吗？”
许如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渐渐的不再动弹。
直到现在，他都不理解，为什么这团气会进入自己的身体，而这妖人又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一团气。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穿越来到这里，再次感受死亡的痛苦。
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做。
许如来的呼吸越来越弱，对周围的感知也模糊了起来。
此刻，只有那团气还在做着最后的抗争。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雪花还在从天空中飘落，微风吹过，吹动了树枝，吹动了头发，却吹不动许如来已经闭上了的双眼。
许如来放弃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
他明白，自己就要死了。
可就在许如来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一道熟悉却又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呦！小友，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