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石头上有一位老婆婆
无论春夏秋冬，公鸡一叫，就是起床的时间，这是农家不成文的规矩。
吃早饭的时候，有旺对妻子王氏，又像是对全家人说，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将梦中的情况说了。刚开始梦来并没往别处想，因为人几乎每天都有梦，只是梦境有所不同罢了。当有旺说到老婆婆这个词的时候，梦来这才感到不可思议，诧异地抬头望着爹。当有旺讲完他的梦后，梦来更是暗自吃惊：怎么爹做的梦和我做的梦完全一样？！他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什么也没说，依旧吃他的饭。倒是娘一向相信天地鬼神，随口说，也许真有这样的巧事也说不定。成国、梦来，今日你们去上坟，可要留心些，如果真碰上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将她们留下来。成国说，不就是一个梦么，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老二该成家了，让恁二老担心了？
娘说，别看你已经有了孩子，可在俺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别什么事都不信……。
成国平时最听父母的话，听娘说到这里，便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好好好，说不准还真给恁捡回个儿媳妇来！
吃过早饭，有旺就让成国带领梦来、强子和芳惠去祖茔祭奠已故亲人。
胡家的故人原先都散落在林子间，还是在有旺妻子那场大病痊愈后，根据师傅魏家良的指点，在后山选了一块地块，将先人的骸骨集中起来重新下葬。
孩子结了婚，便算作孩子成人了。自从大儿成国结婚后，有旺便感到自己已是老人了，老人就该有个老人长辈的样子，因此，有些事情他不再出面，而是将一部分责任和权力下放给了长子成国。譬如去祖茔祭祀，或是代表胡家拜访亲友这样的事情。
据魏爷爷说，他选中的胡家茔的新茔址是这一带少见的好风水，坟茔后面是一道山梁，右边是一条山涧，山水绕过一个台面——也就是胡家的祖茔，在祖茔的前面形成一个深潭，深潭有一个出口，潭水拐了一个弯，向东南流去，而涧水的走向，正是胡有旺所居。
兄妹四人来到祖茔，正是晨时下四刻的样子，成国带领弟、妹三人先是摆好供品，然后点燃香，每个坟头压上冥纸，插上三炷香，将剩下来的褡子、冥纸集中起来烧掉。最后洒酒、磕头。
大黑已经老了，只有大白、小白跟着主人来了。兄弟、妹妹，都在集中精神专事祭祀，只有梦来心中有事，一边祭祀，一边不时地扫视着周围。“呜啊，呜啊”，就在兄妹们磕完了头，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的时候，大白、小白齐声叫唤起来，顺着它们叫喊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老婆婆领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从右边的涧口处蹒跚而来。梦来首先发现了这一幕，用手指了指，大张着口说不出话来。一时，其他兄妹几个也看见了这一情况，却都是呆呆地看着。
老婆婆领着小姑娘来到深潭边的一块石头上就坐了下来，看样子极其劳累。只见老婆婆从随身带的一个破竹篮里拿出一个熟地瓜递给小姑娘，小姑娘也不管冷热，大口地吃起来。
在老婆婆和小姑娘吃饭的时候，兄妹四人先后来到她们的面前。只见老婆婆约有七十多岁的年纪，身边的小姑娘满脸污垢，头发篷乱着，也看不出俊丑，大概也有十六七岁的年龄。成国一时想起爹娘的话，便问道，老妈妈，恁这是到哪去？看到老少两人大口地吃着冷地瓜，又赶紧说，老妈妈恁先别吃，我这里有饽饽，恁还是吃饽饽吧。
老婆婆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兄妹四人，连声说，好人，好人呐。唉，这不，我们打老远的到崂山来寻亲，可是，转了九水十八潭，找了九村十八疃，硬是没找到，看看就是冬天了，你让老身如何回得去家哟！
成国问，老妈妈，那，恁家是哪里呀？
家？老婆婆说，光想着俺那个村叫八仙墩，可就忘记了是哪一块地场了。
老婆婆说的八仙墩这个地方，成国也没听说在哪，就看了看梦来，心灵一动，说，老妈妈，我看恁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家。不如这样吧，俺家离这儿也不远，恁就去俺家先住下来，然后慢慢打听。梦来和弟弟、妹妹也齐声附和说，老妈妈，恁就去俺家吧！
老婆婆拿眼打量了一下兄妹四人，问，你们是一家人吗？四个异口同声回答，是。
老婆婆站起身来，对身边的小姑娘说，雪儿，走，咱们遇上好人了！
雪儿，雪儿！梦来心里就是一喜。
强子早已带着大白、小白回家报信去了，剩下兄妹三人陪着老婆婆和小姑娘说着话一路向家里走来。
一路说话，兄妹三人从老婆婆嘴里了解到，老婆婆与小姑娘为祖孙，她们家族因得罪了当地的劣绅郎家而遭了难，全家只剩下她们两人，本来她们是来崂山是找小姑娘的表叔一家，可找来找去，就是没打听到亲戚家的下落。
不一时就来到了家门口，老婆婆对梦来三个人说，你们先进去，我去去就来。梦来问，老妈妈，恁这是要去哪？老婆婆说，孩子家别问多了，走吧，走吧，你们先回家，我看到了前几天遇到的一个熟人，就在那片林子里。记住孩子们，回家对你爹娘说，这个月的初八就好。可记住啊！
说完，老婆婆果真朝东北方向的那片老树林子走去。这时方听到小姑娘说话，别管她，咱们先回家吧！说着话，却恋恋不舍地朝老婆婆去的方向回头张望。
其时，胡有旺和王氏听到消息已经迎了出来，却只见小姑娘一个人进门。胡有旺问，老人哪去了？梦来指了指说，去那边林子了，说是有一个老熟人。胡有旺赶紧拐过墙角追了过去，一看，哪里还有个人影！
当强子首先回家报信的时候，娘正在家包饺子，听强子说，爹梦到的那两个人果真来了，连惊加喜，忙洗了两把手就出来迎接了。结果，没看到老人，只看见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