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烈火探戈
张本从愤怒之中缓过神来，才看清：
自己现在又身处在了，最初的，王暴暴的病房之中。
这里如今十分的静谧，窗户大开着，一缕风吹过，将窗帘扬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洒在空无一人的床上。
张本记得，上一次自己在这个病房的时候，王暴暴还躺在床上……
“等等……”
他忽然察觉到了背后有些异样，赶忙转过了头。
而在转过头的一瞬间，他的瞳孔猛然间放大又收缩了……
因为他看到了……
那熟悉的素色长裙，正飘在自己的眼前。
穿着长裙的王婧，身体僵直着，就那么挂在那里，两腿晃晃悠悠，脚尖都是朝着地……
没错，王婧在王暴暴的病房内……
上吊自杀了……
那个前不久还说着，“我可不想死，死了就看不见夕阳”的女人。
此时就死在了自己儿子的病房之内。
在一个有夕阳的黄昏……
上吊的死状其实是很凄惨的，但是不知为何，王婧死得就是异常的安详。安详到，像是在做一件很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样。
安详的就像，那天和张本一同出去逛街，在路上所展露出来的状态一样。
张本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只是呆在了原地。
他张着嘴巴，只感觉喉结一直在动，但是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缓了许久，他默默的走上前去，将已经死透了的王婧给放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如今平躺在地上的王婧的尸体：
她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接着张本又走到了窗边，将头从大开的窗户探了出去，他抬头看了看夕阳。
夕阳和余晖，还是那么美。
而且今天尤甚，那晚霞，此刻居然是血红色的。
张本想：
或许王婧在生前，做得最后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窗户，最后再感受了一下这落日的余晖。
最终在自己最爱的有晚霞的黄昏之中，去找自己最爱的儿子了……
在他惘然的时候，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叮铃铃——
张本从裤兜里掏了出来，这下他没有没看就直接打开骂，而是看到了上面写着的“爹”，才接通了电话。
而在他接通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了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
“儿子……你妈没了……今天早上在病房突发脑溢血……你赶紧回来处理后事吧……”
“没了？”张本愕然。
“这下子……你知道我的痛苦了吧？”一个男声，突然毫无征兆的在张本的耳边响了起来。
“谁？！”张本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但是整个房间内，除了张本和王婧的尸体外，再没有别人了。
而这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我都是无奈的啊！”那个男声继续在张本的耳边响着。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第二次响起，周边的环境已然褪去，王婧的尸体也随着环境的变换消失了。
但是这一次既没有回到院长室，也没有到什么家里或者大街上。
换言之，现在张本抵达了一个虚幻的环境之中：
周边全是黑暗，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见度。
脚下也是一团黑暗，但是又可以很瓷实的站在上面。
而张本又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是扮演陈亮了。
而是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虽然还没有镜子确认脸。
但是手，身体，衣服，都已经恢复如初。
“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这下……能理解我了吧？”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
接着从张本眼前的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斯文男人。
没错，就是张本刚刚所一直扮演的那个人——陈亮！
不过此时的陈亮，并非张本所扮演的，而是如假包换的他本人。
张本在看清楚来者的样貌之后，露出了看穿一切的笑容。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全黑的空间之后，眼神之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就是你精神海的真实样貌吗？”
“没错！”陈亮点了点头，“其实你刚刚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是进入到我设置的幻境之中了……”
“但是说是幻境……倒也不太严谨……毕竟那些都不是我虚构的，而是我真实发生的回忆。”陈亮又接着补充道。
“我在医院工作，经历了一切……”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从小成绩优异，考入医学院，成为这个私立医院最年轻的坐诊医师。又遇到了我挚爱的王婧，她也答应了我交往的请求……
“我本来应该拥有幸福的……一切都将步入圆满！”
“但是……”他说到这里，表情和声音突然不再平静，而是变得急促，甚至是歇斯底里，“但是……我母亲突然病重……我又被逼无奈，成为了那个混蛋院长的刽子手。我亲手害死了特别喜欢我的暴暴……”
在说到“暴暴”两个字的时候，他突然跪在了地上，满脸写着忏悔，“我拿他的心脏，去换了钱，我承认我有罪……但是为什么……我以为牺牲了他，就会换来稳定。我就会和王婧有一个安稳的生活……但是她为什么要自杀？我母亲也没救了！”
“没救了！没救了！”他抱着脑袋，像是癫狂了一样，眼睛之中痴痴呆呆的。
“错的不是我！”陈亮又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按住了张本的两肩，
“错的不是我！是这世道！这黑暗的世道啊！将我逼成了如此模样！是这人间！像是炼狱一样！”
“所以我一把火烧掉了这里！让这个黑暗的医院，付出代价！”陈亮又将额头抵在了张本的额头上。
张本也在其中，看到了部分陈亮的记忆。
他看到：
陈亮在看到王婧的尸体后，又接到了母亲去世的电话，整个人直接疯癫了起来。
他悄悄将煤气泄露，接着一把火烧掉了整个医院。
他还将医院大楼的几个出口都封了起来。
导致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逃出这里，成为了火焰之中的亡魂。
最终的陈亮，在大火之中，拉着王婧的尸体，开始跳起了探戈。
即便没有灯光，没有舞台，甚至没有音乐。
他穿着带血的手术服。
王婧还是那件素色的长裙……
他抱着王婧，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是这火焰没有给他任何的压力，反而让他更加沉浸其中了。
他跳得是那么忘我，即便他怀中的舞伴……
是个尸体……
记忆的最后，是陈亮抱着王婧的尸体，一同被大火湮没……
“看到了吗？这便是黑暗世道下的人！”
在记忆结束之后，陈亮向后退了几步，又朝着张本咆哮道：
“世界如此黑暗，我们都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多待一刻，都会化作厉鬼！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啊！”
狂吼声结束，陈亮久违的恢复了平静。
他朝着张本伸出了手，
“我帮你看清了这一切，来吧！留在这里吧！和我留在一起！离那将人变成恶鬼的人间远远的！”
他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极度空灵，似乎能蛊惑这世间的所有人。
张本似乎也受到了蛊惑，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晃晃荡荡的就朝着陈亮走去。
就在陈亮看到张本伸出的手，以为他要握住自己刚刚伸出的手时。
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是下一秒……
张本突然将伸出的手握成拳！
旋即重重的打在了陈亮的脸上！
砰——
陈亮被一拳直接打翻在了地上！
张本冷眼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陈亮，啐了一口，
“去你妈的！”